闰六月廿七。
天才蒙蒙亮,谢阿蛮就被自己院里的鸟儿吵醒了。禁足解除后,她像是要把之前亏欠的自由都补回来,每日里不是去找苏小小,就是在别业里上蹿下跳,或是缠着兄长谢屹讲边关的故事。然而谢屹军务繁忙,能陪她的时间并不多。
这日一早,她练完一套拳脚,正琢磨着去哪儿打发这漫长的一日,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兄长换了身簇新的墨蓝色常服,正带着两名亲兵往外走。那神色,不像是去军营点卯,倒像是……要去见什么人?
谢阿蛮心里顿时拉响了警报。大哥这副打扮,这时间出门……该不会又是去找那个林婉儿吧?
她想起上次游湖的“惨痛”教训,以及被禁足烧话本的凄惨经历,强行按捺住冲上去质问的冲动。不行,不能再那么莽撞了。她得智取!
她悄悄尾随了一段,见谢屹果然不是往军营方向,而是朝着钱塘城中最繁华的街市走去,心中更是笃定了七八分。她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她飞快地跑回自己院子,也换了身不打眼的藕荷色衣裙,用帷帽遮了脸,带上小满,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谢屹步履沉稳,并未察觉身后的“小尾巴”。他今日确是去邀林婉儿的。昨日邀赏荷被拒,他回去后想了许久,觉得或许是场合不对。女儿家或许不喜日头下走动,那去酒楼雅座,清静又风雅,总该可以了吧?他甚至还特意打听了一下,选了城中以菜品精致、环境清幽闻名的“望江楼”。
林婉儿刚用过早膳,正在听雪轩对镜梳妆,听闻谢屹又来了,还递了帖子邀她去望江楼用午膳,她捏着梳子的手顿时紧了紧。
怎么又来了!还有完没完!
她心中厌烦至极,面上却不好立刻发作。毕竟对方是镇北将军世子,一再拒绝,于礼不合,也怕惹恼了他,在舅母和表哥面前不好看。她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压下了火气,对翠浓道:“去回话,就说我稍后便到。”
她刻意磨蹭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慢悠悠地出了门。到了二门处,谢屹果然等在那里,见到她,眼睛似乎亮了一下,上前拱手:“林小姐。”
林婉儿微微颔首,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只淡淡道:“有劳表哥久候。” 语气里的敷衍几乎不加掩饰。
谢屹似乎并不在意,依旧认真地履行着他的“职责”,护着她上了马车,自己则骑马跟在车旁。
这一切,都被躲在远处廊柱后的谢阿蛮看了个清清楚楚。
“果然是她!”谢阿蛮气得跺了跺脚,帷帽下的脸蛋鼓成了包子,“大哥真是……真是鬼迷心窍了!”她拉着小满,也赶紧雇了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不远不近地缀在了后面。
望江楼临着热闹的街市,楼高三层,飞檐翘角,气派不凡。谢屹显然是提前打点过,掌柜的亲自迎了出来,将他们引至三楼一间临窗的雅间。这里视野极好,推开窗便能看见楼下街道的人来人往,以及远处波光粼粼的运河支流。
林婉儿对这环境倒是挑不出错处,只是对着坐在对面的谢屹,实在没什么胃口。她随意点了几个清淡的菜式,便不再说话,只低头看着自己裙摆上的绣花,仿佛那花儿比对面的大活人有趣得多。
谢屹似乎也有些不自在。他习惯了军营里的直来直往,对于如何与林婉儿这样娇滴滴的、心思弯弯绕绕的贵族小姐相处,实在缺乏经验。他搜肠刮肚地想找些话题,却觉得说什么似乎都不太合适。问边关风沙?她定然不喜。谈诗词歌赋?他自知粗鄙。一时间,雅间内的气氛沉闷得有些尴尬。
谢阿蛮和小满也悄悄溜进了望江楼,在二楼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点了一壶茶,几样点心,竖起耳朵听着楼上的动静(虽然什么也听不到),眼睛却时刻留意着楼梯口和雅间的方向。
“小姐,咱们这样……会不会被公子发现啊?”小满紧张得手心冒汗。
“怕什么?我们吃我们的茶,他吃他的饭,互不相干!”谢阿蛮嘴上硬气,心里却也有些打鼓,只能暗自祈祷大哥千万别往下看。
就在这时,一楼大堂原本有些嘈杂的人声,忽然静了下去。一阵清越脆亮的琵琶声,如同珠落玉盘,骤然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上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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