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那句石破天惊的“南使有左相想要的东西”,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偏殿内激起了层层涟漪,却最终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给事中那张原本带着官威和疲惫的脸,在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后,竟缓缓浮起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眼神复杂地看向夜枭,语气带着一种疏离和刻意的撇清:“……先生。老师的……事,下官……不愿置喙,也无权置喙。你……既与老师有约,自当……亲往相府禀报。何必……寻我?” 他刻意加重了“事”字,又点明“无权置喙”,姿态摆得极低,甚至隐隐透着一丝对夜枭的忌惮和对卷入此事的抗拒。
苏尘在一旁听得心头微动!老师? 原来这给事中竟是左相萧望之的门生!但看这态度,这对师徒之间……似乎并非铁板一块?甚至可能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隔阂?夜枭选择在此时此地、当着这位“门生”的面点破骨笛之事,其用意……恐怕不仅仅是传递消息那么简单!他是在试探?在施压?还是在……借力打力?
夜枭对给事中的推脱似乎并不意外。他兜帽下的目光平静无波,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大人心中自有丘壑,所思所虑,在下不便揣测。然……” 他微微一顿,语气加重,“左相心意未改,仍望大人……能看清时局,莫要行差踏错。” 这话语平淡,却字字如针,直刺给事中要害!暗示他若不配合,恐有站错队的风险!
说完,夜枭不再看脸色变幻不定的给事中,而是转向苏尘,直接伸出了手:“拿来。”
苏尘心头一紧!“拿来”? 这就要把骨笛交出去?虽然夜枭昨夜在驿站并未强夺,方才也未趁他僵直时下手,但此物关系重大,岂能如此轻易交出?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按在了腰间的储物袋上,眼神充满警惕:“夜兄,此物……”
“但借一用。” 夜枭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验明正身而已。你既在此,还怕我……强抢不成?” 他那双死寂的眼眸直视苏尘,仿佛在说:若真想抢,你也万难脱身。
苏尘被噎得一时语塞。夜枭的实力深不可测,尤其是暗杀技能,若是摆开架势真枪实剑,真用强,自己确实凶多吉少。他此刻选择“借”,反而透着一丝诡异的“规矩”。而且,骨笛的秘密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他也迫切想知道这邪物究竟有何等威能,竟能让北朝左相都觊觎!强烈的好奇心和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最终压倒了疑虑。
“好!” 苏尘一咬牙,不再犹豫!他并未将骨笛递给夜枭,而是自己上前几步,走到距离给事中三步之遥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了那支森白色的骨笛!
骨笛甫一现世,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邪异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殿内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油灯的火苗不安地摇曳着,光线变得晦暗不明!笛身上那些扭曲的符文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出幽幽的惨绿色微光!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无尽怨毒与不甘的低沉嘶鸣,仿佛直接响彻在人的灵魂深处!
“嘶……” 给事中倒吸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后仰,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那支骨笛,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这……这便是……老师所求之物?!如何……如何证明?!”
夜枭并未直接回答给事中,而是目光转向殿外某个方向,声音平静无波:“大人若心存疑虑,不妨……随我去营后‘义塚’一观。眼见……方能为实。”
“义塚?!” 苏尘心头剧震!他曾在一些杂记中见过这个词,意指军营或乱世中专门掩埋无人认领尸骸的乱葬之地!夜枭的意思……竟是要当场演示这骨笛操控亡者的邪异能力?!他……一个中原散修杀手,怎么会懂得草原萨满的不传之秘?!
一股寒意瞬间从苏尘脚底窜上头顶!他看向夜枭的眼神充满了更深的忌惮!此人身上的谜团,比骨笛本身还要多!
给事中听到“义塚”二字,脸色更是变得惨白如纸!他显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也瞬间明白了夜枭的意图!他嘴唇哆嗦着,眼神剧烈闪烁,似乎在权衡着巨大的恐惧与某种责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给事中并未如苏尘预想般惊恐地拒绝或立刻答应。他沉默了片刻,脸上那惊骇的表情竟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审视和决断的凝重。他深深看了夜枭一眼,又瞥了一眼手持骨笛、同样惊疑不定的苏尘,最终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官腔的沉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此物……气息诡异,非同小可!此事……关系重大,已非下官所能擅专!” 他目光转向苏尘,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苏副使,此物既在你手,又牵扯甚广,下官无法在此定夺。为稳妥起见,还请副使……随下官一同返回上京相府!一切是非曲直,自有左相大人……亲自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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