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把函谷关的青石道晒得发烫,关内的胡商正用皮囊往骆驼背上浇水,蒸腾的水汽混着安息香的味道,在关前弥漫成一片异域的气息。尹喜站在验关台后,指尖捻着枚墨玉——这是父亲留下的旧物,玉质温润,据说能感应天地间的玄氛。按《甘石星经·宝光篇》所言,"玄氛藏于万物,玉石能鉴其清浊",此刻玉身微凉,映出关前商队的影子,像幅流动的异域图卷。
轮到西域商队验关时,首领阿罗憾解下通关文牒,腰间的挂坠晃出道幽光。那是块不规则的陨石,表面布满熔坑,泛着铁锈般的暗红,与寻常玉石的温润截然不同。尹喜的目光刚落在陨石上,指间的墨玉突然发烫,像被炭火燎过,玉身映出的光影也变得扭曲,如同一池被搅乱的浑水。
"这石从何而来?"尹喜按住发烫的墨玉,指尖已沁出细汗。阿罗憾是个高鼻深目的胡商,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金牙:"此乃天上掉的神石,在我帐中挂了三年,能避刀枪呢!"他说着解下陨石,递过来时,石面竟带着股淡淡的硫磺味。
尹喜没有接,只让墨玉贴近陨石。墨玉骤然变得滚烫,玉身浮现出丝丝黑气,像被熏过的蛛网。"荧惑之气。"他低声道,《夏小正》里"荧惑火星赤炎炎"的句子突然清晰——荧惑即火星,自古便是凶星,而"荧惑守心"更是大凶之兆,《甘石星经·荧惑》明言:"荧惑守心,主王者恶之,必有大丧。"这陨石的气息,正与典籍记载的荧惑凶气相合。
"此石来自何处?"尹喜追问,墨玉的温度已烫得他指尖发麻。阿罗憾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前年在葱岭以西,见流星坠地,掘得此石。那夜天上的红星(指火星)与心宿贴得极近,向导说这是'星落为石',是吉兆......"
"是'荧惑守心'的凶地。"尹喜打断他,将墨玉收回袖中,掌心的灼痛感仍未散去,"《甘石星经》云'荧惑之精坠地为石,带煞而克主'。你看这石泛赤,气含硫磺,正是荧惑凶煞所聚。此石不宜久留,速速弃去方为上策。"
阿罗憾却把陨石攥得更紧:"尹关令是嫌我西域无宝?这石伴我躲过三次沙暴,怎会是凶物?"他赌气似的将陨石重新挂回腰间,在通关文牒上按了手印,带着商队头也不回地进了关。尹喜望着他的背影,见那陨石的暗红光芒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像团跳动的鬼火,不由得皱紧了眉。
三日后,客栈的伙计慌慌张张跑来关署,说西域商队的首领暴毙了。尹喜赶到时,阿罗憾趴在桌案上,面色青紫,双目圆睁,腰间的陨石掉落在地,石面的暗红已近发黑。客栈掌柜颤声道:"昨夜还好好的,今早推门就见......他手里还攥着这石头呢!"
尹喜拾起陨石,只觉入手冰凉,与前日的灼烫截然不同。墨玉贴近时,玉身映出的黑气已浓如墨汁,再无半分光泽。"荧惑凶石,果然克主。"他轻叹,《甘石星经》里"荧惑之石,近者必遭血光"的记载在此刻应验。他让人将陨石用桃木盒装起,深埋在关墙西侧的荒坡,又按胡俗为阿罗憾举行了简单的葬礼——葬礼那日,心宿旁的荧惑星恰好隐入云层,像在为这场凶兆画上句点。
此事很快在商旅间传开,"尹关令识凶石"的说法越传越神。没过几日,入关的商队都捧着各式奇石来请他"验石",有从昆仑山采的羊脂玉,有从东海捞的珊瑚,甚至有燕国商人带来块刻着星图的龟甲。尹喜索性在关前设了张案几,摆上墨玉,一边验看,一边讲解玄氛的道理。
"诸位看这块和田玉。"他举起块白玉,墨玉贴近时,玉身映出淡淡的白光,"《夏小正》说'玉井四星在参左',玉石的玄氛应如井水般清润。这玉光润无杂,是吉物,可保旅途平安。"再拿起块带裂纹的翡翠,墨玉刚触到,便泛起层灰雾:"此玉有裂,玄氛紊乱,带它出行恐遇波折。"
有个秦国商人不服,掏出块镶嵌宝石的腰佩:"我这是咸阳匠人的杰作,怎会有凶气?"尹喜让他将佩件浸入清水,水面很快浮起层油花。"宝石虽贵,却被浊气所染。"他指着水面,"《甘石星经·宝气篇》言'石有光而浊,不如无光而清',器物的吉凶不在贵贱,在其气。"那商人半信半疑,后来果然在途中丢失了佩件,却因此躲过了场劫匪——劫匪见他身无长物,竟放他走了。
验石的日子久了,尹喜渐渐总结出规律:贵金属若泛青光,主财利亨通;布匹若带霉味,即使崭新也主路途遇雨;药材的香气若清冽,必能卖出好价钱;皮毛若有腥气不散,恐招虫鼠。他把这些观察写成《商旅玄氛要诀》,用通俗的语言记下:"观玉看光,观布闻气,观药尝味,观皮辨腥——万物有灵,其气自显。"
有个南楚商人带了船茶叶,叶片翠绿,却总透着股闷味。尹喜验过说:"此茶玄氛滞涩,恐难脱手。"商人急了,说这是洞庭山的新茶,怎么会不好?尹喜让他将茶叶摊在阳光下,半日后果然冒出霉点——原来茶篓在途中遇过雨,表面看着完好,内里已受潮。商人连忙翻晒,虽损失了些,却总算没砸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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