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寒露凝霜,镇上的青石板路却比以往更显喧嚣。先是东街口悄无声息地冒出一栋三层酒楼,黑底金字招牌上“云上楼”三字在秋阳下闪着刺目的光。那飞檐斗拱的样式,那朱漆廊柱的排布,竟与林记酒肆新修的门面如出一辙,连檐角蹲坐的貔貅石像都仿得一般无二。不过三日工夫,西水巷口又轰然立起一座“醉风居”,这回连窗棂上的并蒂莲纹样都照搬了林记的独创设计——那本是林微熹请苏州匠人耗时半月雕就的缠枝莲纹,寓意“并蒂同心,滋味连心”。
两家新店开业仅隔三日,悬出的菜牌头一页便明晃晃写着“参骨高汤面”“桂花凉皮”,价比林记直降三成。门口竖着的大红告示墨迹未干:“新店酬宾,连送七日”。鎏金边框在日头下晃得人眼花,那红色艳得像刚宰杀的生血,泼在青石路上。
起初食客们图个新鲜,队伍从东街口一直排到西水巷尾。跑堂的吆喝声、碗碟碰撞声、车马碾过青石的轱辘声,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可第三日午后,街头巷尾忽然冒出些窃窃私语——有人说亲眼瞧见邻村王老汉吃了林记的松鼠鳜鱼,当夜腹泻不止;又传林记为省银两,专购病猪猪肉,连那招牌参汤都掺了木薯粉充人参。谣言像初秋的凉风,一吹便散得满镇都是,却在每个角落留下难闻的腥臭。
午后客流眼见着稀少下来。林记的伙计站在门口招揽,嗓子喊得发哑,仍拦不住那些转身而去的脚步。有个常来的老主顾犹豫着回头看了眼招牌,终究还是攥紧钱袋,拐进了对面新开的醉风居。
林微熹站在柜台后,指尖拨动算盘。檀木珠子碰撞声声急促,像骤雨敲在瓦上。她抬眼望去,正好看见云上楼的伙计往墙上贴新告示——“凡持林记账簿来本店者,一律八折”。那伙计贴完还特意朝这边拱拱手,笑容里藏着明晃晃的刀锋。她眸色微沉,却未动声色,只吩咐账房:“把近三日的流水、食材进货单全抄一份,连厨余数量也别漏。”声音平静得像深潭,底下却暗流汹涌。
当夜,后院密室烛火通明。青衣暗卫将一叠密信呈到紫檀木案上,纸页翻动间带起细微的风。云上楼、醉风居、香雪阁——这三家酒楼东家的名字虽各不相同,银钱走向却都指向同一个户头:“赵氏天佑”。更细致的是,三家店采买的猪肉、江鱼、野参,皆由同一支车队运送。那车队每辆马车厢板都刻着不易察觉的蟠纹,正是永昌侯府三公子名下私库的标记。
烛火跳跃,映出萧绝唇角一点冷意。“好一招明修栈道。”他指尖轻弹纸页,声音低却淬了冰,“当年那个为争花魁当街斗殴的地主家傻儿子,如今学会借刀杀人了。”案上镇纸压着的,还有赵天佑近日与永昌侯府管事的往来密函,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要“断林记生路”的字样。
第二日清早,秋雾未散,一封烫金请柬已送到林记柜台。朱红封泥上“天佑”二字笔力遒劲,像一把刀狠狠劈在纸上。信中言辞谦逊得近乎虚伪:愿邀林掌柜于望江楼一叙,共商“行业规矩”,以免恶性竞争,两败俱伤。落款处赵天佑亲笔签名,墨香尚新,却隐隐透出铁锈气。
林微熹捏着请柬,指肚不自觉摩挲那凹凸的笔锋。请柬边缘用金粉描着细密的云纹,那是永昌侯府惯用的纹样。她想起昨夜萧绝立在窗边说的话——“他既敢亮剑,我们便接剑。”那时月光照在他玄色衣袍上,像镀了层霜。
她抬眸望向窗外。乌云正从天际压来,层层叠叠堆成铁灰色。梧桐枯叶在风中打着旋,一场秋雨欲来。请柬的硬纸边缘微微卷起,像猛兽缓缓露出的獠牙。
萧绝从屏风后转出,玄色衣摆拂过门槛时带起凛冽的风。他伸手接过请柬,看也未看,只对着暗处吩咐:“备车,备人,备礼。”声音温润如玉,却藏着淬毒的锋芒。他侧首看向林微曦,眸光深沉如夜,“今晚,我们去会会这头披着人皮的狼。”
乌云愈低,远处传来闷雷滚动,像千军万马在云层后擂动战鼓。镇上灯火次第亮起,却照不亮暗处涌动的漩涡。秋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敲击。风雨尚未真正落下,杀意已随风潜入每个角落,连瓦檐滴落的露水都带着刀剑相击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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