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里的风波,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终会散去,但留在萧绝心底的痕迹,却不会轻易磨灭。他清楚地知道,那片刻的惊艳与震慑,源于他展现出的价值,而非同窗们真正的接纳。想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仅靠天赋是远远不够的。
那间破旧的土屋,在萧绝入学后,似乎被注入了一种新的、沉静的力量。白日里,林微熹依旧为生计奔波,或进山寻果,或制作糖葫芦,或接些绣活。而萧绝,则在私塾那个属于他的角落里,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知识。
张先生教授的,他一遍遍默诵、书写,力求烂熟于心。张先生未教的,他便趁着先生考校他人或休息的间隙,偷偷翻阅前面学童摊开的书页,默默记下那些陌生的字句和内容。他的书案永远是学堂里最整洁的,那支秃毛的笔被他用得极其珍惜,每一个字都写得端正用力,仿佛要将笔墨深深吃进粗糙的纸页里。
放学归家,天色往往已近黄昏。萧绝会先将先生布置的功课在院子里就着最后的天光完成,若天色暗得早,他便帮着林微熹生火做饭,然后在灶膛那跳跃的火光旁,摊开书本,继续用功。
林微熹心疼他。她看着那孩子趴在摇晃的破木桌上,就着那盏豆大的油灯,小身板挺得笔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疲惫的阴影,心里便一阵发酸。她知道这机会来之不易,知道萧绝骨子里的倔强和要强,更知道他那份想要变强、想要保护什么的决心。
她无法在学问上帮他太多,只能尽力为他营造一个相对安心的环境。她将最好的一块位置让给他读书,将油灯拨得更亮些(尽管依旧昏暗),在他学习时尽量放轻动作,不去打扰。夜里寒气重,她总是先将那个小小的暖手炉烧得热热的,塞进他怀里,又将自己那床厚被子大半盖在他身上。
有时,萧绝会遇到不懂的句子或典故,他会蹙着眉,反复咀嚼,却很少主动询问林微熹。林微熹察觉到了,便会放下手中的绣活,凑过去,柔声道:“哪个地方不明白?姐姐虽然懂得不多,但我们可以一起想想。”
她会根据自己前世零星的记忆和原主那点可怜的见识,尝试着解释,或者干脆说:“这个姐姐也不懂,要不明天去问问张先生?学问就是要不耻下问。”
她的坦然和鼓励,渐渐打消了萧绝那点不愿示弱的别扭。他开始偶尔会将困惑说出来,林微熹便与他一同猜测、讨论,有时能蒙对一二,有时则相视一笑,约定明日去问先生。这过程,反而成了艰苦求学路上的一丝暖意。
这晚,窗外北风呼啸,屋内油灯如豆。萧绝正默写着《千字文》,林微熹在一旁就着灯光绣着一方帕子,针脚比之前细密匀称了许多。她偶尔抬头,看着萧绝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因为长时间握笔而微微发红的小手,忍不住轻声劝道:“萧绝,时辰不早了,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萧绝笔下未停,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直到将最后几个字写完,才放下笔,轻轻吹了吹未干的墨迹。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看向林微熹,目光落在她眼底淡淡的青黑上。
“姐姐也歇息。”他说道。
林微熹笑了笑,将绣好的帕子收起来:“好,这就歇。”
萧绝吹熄了油灯,屋内陷入黑暗,只有灶膛里未尽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的红光。两人各自躺下,破屋里一片寂静。
“姐姐,”黑暗中,萧绝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论语》里说‘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为何我时常觉得,唯有更加用力,方能不负光阴,不负……姐姐辛苦?”
林微熹在黑暗中睁着眼,心中百感交集。这孩子,心思太重了。
“用力是好的,”她柔声回应,“但也要张弛有度,就像弓弦,一直绷得太紧,会断的。姐姐不觉得辛苦,看到你用功,姐姐心里是高兴的。只是,读书是为了明理,为了让你将来过得更好,而不是为了变成压垮你的负担。明白吗?”
黑暗中,萧绝沉默了片刻,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他翻了个身,面向着林微熹的方向,在冰冷的夜色里,感受着来自另一张炕上那细微的呼吸声,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稍稍松弛了一些。
默默用功,是通往未来的唯一路径。而这份陪伴,则是这条艰难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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