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清冷的呵斥如同定身咒,让赵天佑和那些凶神恶煞的跟班动作齐齐一滞。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宋致远面沉如水,快步走来。他今日未穿长衫,而是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更显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罕见的愠怒,目光如电,直射赵天佑。他身后跟着的,不再是书童,而是两名身形精干、眼神锐利的佩刀随从,一看便知不是寻常家仆。
宋致远的再次出现,而且明显是有所准备、带着武力前来,让赵天佑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可以不把林微熹放在眼里,可以无视周围平民的窃窃私语,但对这个在镇上颇有清名、似乎还有些背景的宋书生,他却不能不忌惮几分。
“宋……宋致远,你又来多管闲事!”赵天佑色厉内荏地吼道,但气势明显弱了下去。
宋致远根本不理会他,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摔倒在地、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萧绝身上。看到那孩子嘴角破裂渗出的血迹和那双依旧燃烧着不屈火焰的黑眸,宋致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惊讶,更有深深的动容。
他随即看向被跟班围住、脸色苍白却将萧绝死死护在身后的林微熹,语气放缓,带着安抚的意味:“林姑娘,没事吧?”
林微熹惊魂未定,摇了摇头,所有注意力却都在萧绝身上。她挣脱开还有些发愣的跟班的钳制,扑到萧绝身边,声音带着哭腔:“萧绝!你怎么样?”
萧绝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看她。他的目光依旧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死死钉在赵天佑身上,那眼神中的狠厉和仇恨,浓烈得让见惯了场面的宋致远都暗自心惊。这小狼崽,是真的会拼命!
萧绝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沫,试图站起来,但刚才那一下摔得不轻,加上情绪激动,他小小的身体晃了晃,险些再次跌倒。林微熹连忙扶住他,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和冰冷。
“宋公子,”林微熹抬起头,眼中含着泪,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绝,“您也看到了!赵天佑光天化日之下,不仅强抢生意不成,还要强掳民女,纵奴行凶,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若今日没有个说法,我林微熹便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去县衙告个明白!看看这大晟王朝,是不是真的没有王法了!”
她的话,字字泣血,句句诛心!不再是之前那般委婉的周旋,而是直接撕破了脸,将事情捅到了官府的层面!
宋致远赞赏地看了林微熹一眼,随即转向脸色铁青的赵天佑,声音冷得像冰:“赵天佑,林姑娘的话你可听清了?聚众闹市,强抢民女,殴打幼童,哪一条都够你吃官司!即便你赵家能在王家村一手遮天,难道还能堵得住这悠悠众口,还能罔顾朝廷律法不成?要不要我现在就修书一封,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知我在县衙任职的舅父,请他派人来查个清楚?”
宋致远直接亮出了底牌——他在官府有人!
赵天佑的脸色瞬间由青转白,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他爹最怕的就是惹上官非,影响家族声誉和生意。若真因为强抢一个村姑闹到县衙,还证据确凿,他爹绝对会扒了他的皮!
他看着宋致远身后那两名明显不好惹的佩刀随从,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虽然不敢出声、却明显带着愤慨目光的百姓,再看看那个眼神凶狠得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的小崽子,以及那个豁出去了的林微熹……
他知道,今天这事,他讨不到半点好处了。再纠缠下去,只会引火烧身。
“好!好!你们很好!”赵天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微熹和萧绝,又恨恨地瞪了宋致远一眼,“咱们走着瞧!这事没完!”
撂下这句毫无威慑力的狠话,赵天佑带着一群垂头丧气的跟班,在众人鄙夷的目光和压抑的议论声中,灰溜溜地再次败走。
恶人暂时退去,林微熹强撑的那口气一下子泄了,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幸好被宋致远的一名随从眼疾手快地扶住。
“姐姐!”萧绝惊呼一声,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紧紧抓住林微熹的衣袖,黑眸中充满了未散的后怕和担忧。
宋致远走上前,对林微熹温声道:“林姑娘受惊了。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们回去。”
林微熹看着宋致远,又看了看紧紧依偎着自己的萧绝,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句哽咽的:“多谢宋公子……”
这一次,若不是萧绝那不要命的反击拖延了时间,若不是宋致远及时赶到并施以援手,后果不堪设想。
崽崽护母,以命相搏。
这份在绝境中爆发出的、超越年龄的守护,像一道强烈的光,撕裂了笼罩在他们头上的阴霾,也深深地烙印在了林微熹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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