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表面上的波澜不惊,如同一条进入平缓河段的大江,水面光滑如镜,映照着高育良精心营造的“和谐”天空。然而,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祁同伟深知,真正的威胁往往来自视野之外,来自那些不被主流视线关注的角落。巩固权力,不仅仅在于内部的掌控和教化,更在于有效防御外部的潜在侵袭。
省公安厅技侦大楼深处,一间没有任何标识的办公室里,程度正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向坐在沙发上凝神倾听的祁同伟进行汇报。这里的氛围与省委大楼里书香茶韵的“读典”活动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技术设备的低鸣和一种冰冷的、基于数据与逻辑的紧张感。
“祁书记,目标人物,大卫·陈,持某境外媒体记者证,于一周前以旅游名义入境。”程度操控着鼠标,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亚裔面孔男子的证件照和一些基本信息,“表面上看,履历干净,供职的媒体也以报道商业和科技新闻为主,政治色彩不浓。”
祁同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程度继续。他习惯先听完所有信息再做判断。
“但是,我们通过入境行为分析和初步的网络活动监控,发现几个疑点。”程度切换屏幕,显示出复杂的关联图,“第一,他选择的旅游路线很特别,主要集中在林城和京州。林城是赵立春的老家,赵瑞龙当年起家的许多项目也在林城。京州自不必说,是省委省政府所在地。”
“第二,他的社交活跃度异常。入境后,他尝试通过一个加密通讯软件,联系了几个我们已经标记的‘特殊联系人’。”程度放大了关联图上的几个节点,这些节点的标注含糊其辞,但祁同伟一看便知,这些多是些过去与赵家圈子有过牵连、如今已边缘化或试图撇清关系的人物,包括一些退下来的老干部子弟、曾经的关联商人等。“联系内容经过加密,我们暂时无法破译,但联系行为本身,就值得警惕。”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程度的声音压低了一些,调出了一段监控录像的截图,画面显示大卫·陈正在林城市郊一个看似普通的茶馆门口,“他昨天下午,秘密会见了这个人。”
截图被放大,另一个人的面部特征清晰起来。祁同伟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那个人,他认识,是赵立春时代一位已经退休多年的副省级干部的司机,知道不少赵家早期的秘辛。这个老司机退休后深居简出,几乎已被世人遗忘。
“会见持续了大约四十分钟。我们的人无法靠近,不清楚谈话内容。但会面结束后,大卫·陈直接返回酒店,没有再与其他可疑人物接触。”程度总结道,“综合来看,我们认为,这个大卫·陈,绝非普通的旅游记者。他的目标,很可能是挖掘赵立春、赵瑞龙时期遗留的,尚未被外界知晓的某些事情。动机不明,可能是为了做一期有爆炸性的调查报道,也可能是……受某些势力指使。”
办公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声音。祁同伟身体微微后靠,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赵家这座坟墓,他自以为已经埋得足够深、足够平了。没想到,还有苍蝇闻着味想来叮咛。
“背景查清了吗?他供职的媒体,真正的背景?”祁同伟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正在通过特殊渠道核实,需要一点时间。初步反馈,这家媒体虽然标榜独立,但其资金链向上追溯,与某些国际非政府组织及境外智库有关联,而这些组织……对我国的内部事务,历来‘兴趣浓厚’。”程度谨慎地选择着措辞。
祁同伟点了点头。情况已经很清晰了。一条小鱼,或许想凭借挖掘汉东的“陈年旧账”来博取名声;或者,是一条被放出来试探水深的先锋,背后可能藏着更危险的猎手。比如,京城里那些暂时沉默,但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对手。他们自己不便直接出手,借刀杀人是惯用伎俩。
“你的判断和建议?”祁同伟看向程度,这是他对下属能力的考验。
程度显然早有准备,挺直腰板回答:“祁书记,我认为有两种处理方式。第一种,如果确认他只是个想搞个大新闻的独立记者,我们可以‘帮助’他。主动提供一些我们想让他知道的、经过筛选的‘正面’信息,比如汉东现任班子如何拨乱反正、社会稳定经济发展之类,引导他的报道方向,甚至可以安排一些‘合规’的采访,把他变成我们对外宣传的一枚棋子。”
“第二种,”程度语气转冷,“如果他背景复杂,目的不纯,执意要挖掘敏感问题,甚至可能受到指使意图抹黑汉东现状。那么,就必须采取果断措施。严密监控其一切行动,掌握其所有联系人。必要时,可以制造一点‘意外’,比如查一下他的签证是否完全合规,或者让他‘意外’发现一些更有吸引力的新闻线索,把他引开。最坏的情况,如果他有非法获取国家秘密或危害社会安全的行为,那就依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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