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区,走廊寂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声音,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冷气味。上午十点整,一阵沉稳而克制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在省公安厅办公室主任、一位负责宣传的副厅长以及两名神情机警的便衣干警陪同下,祁同伟出现在了走廊尽头。
他今天特意换下了平时惯常穿的警服或深色行政夹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低调的深灰色休闲夹克和同色系的长裤,脚下是一双软底皮鞋,最大限度地减少了行走时的声响。这身装扮削弱了他作为公安厅长的权威感和压迫感,增添了几分亲民和温和的色彩。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春风得意,反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凝重与关切,眉头微蹙,眼神沉稳,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却又刻意放轻了脚步,仿佛生怕惊扰了病房里的休养者。
程度早已等候在刘庆祝所在病房的门口,他快步迎上前,压低声音,用一种恰好能让旁边跟随的记者听到的音量汇报:“厅长,刘庆祝同志情绪已经稳定了一些,医生刚检查过,主要是精神压力过大,需要静养。” 程度的表情恭敬中带着一丝“对受害群众”的同情,演技无可挑剔。
祁同伟微微颔首,目光转向病房门口守着的两名辖区派出所民警——这自然也是提前安排好的。他伸出手,与两位基层民警郑重地握了握手,语气温和却充满力量:“辛苦了,同志们。一定要确保刘庆祝同志在这里的绝对安全和安静,无关人员一律不准打扰。” 这一幕,毫不意外地被身后汉东省电视台和省委机关报的记者用镜头和笔记本记录了下来。
“是,厅长!请首长放心!”两名民警挺直腰板,声音洪亮。
祁同伟这才轻轻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病房是单人间,宽敞明亮,窗外是医院的花园,景致不错。刘庆祝半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躲闪,带着惊弓之鸟般的惶恐。他看到祁同伟进来,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嘴唇嚅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声音。他的妻子,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眼眶红肿的中年妇女,局促地站在床边,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庆祝同志,感觉好点了吗?”祁同伟走到床边,语气温和得如同一位前来探病的老友,他甚至还微微俯下身,以便能平视着刘庆祝的眼睛。这个细微的角度调整,避免了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祁……祁厅长……”刘庆祝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沙哑而颤抖。
“别动,躺着,好好休息。”祁同伟连忙伸出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动作轻柔,充满了安抚的意味。他顺势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姿态放松,却又保持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庄重。“我代表省公安厅党委,也受育良书记的委托,特地来看看你。你受苦了。”
这番话,说得诚恳而富有层次。既表明了组织(公安厅)的关怀,又点出了更高层领导(高育良)的关注,一下子将这次探望的规格和意义拔高了。
刘庆祝的妻子在一旁忍不住又开始抹眼泪,啜泣道:“祁厅长……我们老刘是老实人,一辈子没做过违法的事啊……那个侯局长,他怎么能那样……他说要查我儿子,我儿子在国外念书不容易啊……”她的哭诉,无疑是现场最真实、也最具杀伤力的“证据”。
祁同伟脸上适时地浮现出痛心和不忍的神情,他转向刘庆祝的妻子,语气沉重而坚定:“大嫂,你放心!这件事,省委、省政府,特别是我们政法系统,高度重视!党和政府是绝对不允许这种无法无天、滥用职权、甚至威胁家属的行为存在的!这不仅是严重的违纪,更是对法治精神的公然践踏!”
他的话语清晰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精心打磨,直指侯亮平事件的核心“罪名”。旁边的记者们飞快地记录着,摄像机镜头推近,捕捉着祁同伟脸上那种“正义凛然”与“体恤民情”交织的复杂表情。
“庆祝同志,”祁同伟重新看向刘庆祝,语气放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唯一的任务就是配合医生,把身体养好。你的合法权益,组织上一定会依法予以保障!我可以向你,也向全社会郑重承诺,汉东的政法队伍,绝大多数同志是好的,是忠于法律、忠于人民的!绝不会因为个别人的胡作非为,而影响我们对公平正义的追求!”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包括记者,仿佛在通过镜头向整个汉东宣告:“关于山水集团的调查,自然会由其他依法依规的同志继续进行。但无论如何,程序合法、保障每一位公民的合法权利,这是底线,谁也不能触碰!谁碰了,谁就要付出代价!”
这番话,掷地有声,既安抚了刘庆祝(暗示调查会换人,压力可能减小),又再次强调了程序和法治,将自己和侯亮平彻底区分开来。他祁同伟,是规则的维护者;而侯亮平,是规则的破坏者。
接着,祁同伟又详细询问了刘庆祝的身体状况,主治医生的诊断意见,甚至关切地问起了刘庆祝妻子在医院陪护的生活起居是否有困难,需不需要组织上协调帮助。这些细致入微的关怀,通过镜头和记者的笔,被无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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