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楼,九楼,省委书记办公室外的走廊。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脚步声回荡在空旷寂静的空间里,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那种严肃和紧张。这里是汉东省权力的核心枢纽,每一口呼吸似乎都带着不同寻常的重量。
祁同伟穿着一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警服,肩章上的三星二杠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峻的光芒。他步伐沉稳,节奏均匀,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既看不出春风得意,也看不出如临大敌,只有一种近乎刻板的平静和严肃。他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样式朴素的牛皮纸文件袋,封口处严丝合缝。
秘书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他,立刻恭敬地低声道:“祁厅长,沙书记和侯局长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谢谢。”祁同伟微微颔首,声音平和。
秘书轻轻推开那扇厚重的实木门,侧身让开。祁同伟调整了一下呼吸,迈步而入。
沙瑞金的办公室宽敞、明亮,陈设简洁而大气,透着一股新主人的气象。沙瑞金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着,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侯亮平则坐在一侧的沙发上,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锐利,像一只随时准备扑击的猎豹。当祁同伟走进来时,两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聚焦在他身上。
沙瑞金放下文件,脸上露出一丝公式化的、看不出深浅的笑容:“同伟同志来了,坐。”他指了指侯亮平对面的沙发。
侯亮平也站起身,算是打了招呼,但眼神中的审视和警惕没有丝毫减弱。他对这位学长兼对手,从来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沙书记,侯局长。”祁同伟先向沙瑞金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然后又朝侯亮平点了点头,动作规范,礼节周全,挑不出一点毛病。他并没有依言立刻坐下,而是身体站得更加笔直,如同悬崖上的青松。
“沙书记,侯局长,”祁同伟开门见山,声音洪亮而清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我今天来,是专门就近期一些社会关注、也可能涉及反腐调查工作的情况,主动向省委,特别是向沙书记您,以及负责具体调查工作的侯亮平局长,做一个正式的、坦诚的汇报。”
沙瑞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身体微微后靠,做出了一个倾听的姿态:“哦?同伟同志有什么情况,请讲。”侯亮平则微微眯起了眼睛,全神贯注,捕捉着祁同伟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用词。
祁同伟将手中的牛皮纸文件袋双手递到沙瑞金的办公桌上,动作郑重:“沙书记,这是我准备的《关于本人及配偶与山水集团等企业历史往来情况说明》,以及所有的佐证材料。里面详细罗列了从我任职以来,我本人,以及我的爱人梁璐,与山水集团、大风厂、以及社会上传言与其他相关企业和个人的所有经济往来、项目接触记录。”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地看着沙瑞金,又扫过侯亮平:“包括但不限于,每一次宴请的时间、地点、参与人员、事由;每一次礼品往来的记录和估值;我爱人早年购买山水集团旗下房产的完整合同、付款凭证、银行贷款记录以及后来的出售协议和资金流向;甚至包括一些朋友间正常人情往来的明细。”
“所有的事项,”祁同伟加重了语气,“都有对应的银行流水、合同文本、票据凭证或者第三方证明作为支撑,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份材料真实、全面,没有任何隐瞒和遗漏。我愿意为我所提交的一切材料的真实性,承担全部法律责任。”
沙瑞金看着桌上那个厚厚的文件袋,又看了看祁同伟那张看不出任何心虚的脸,一时没有说话。侯亮平忍不住开口了,语气带着一丝质疑:“祁厅长,你这……动作很快啊。调查才刚刚开始,你就准备了这么详尽的材料?”
祁同伟转向侯亮平,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反而露出一丝理解般的苦笑:“亮平,你我是老同学,我也不说套话。现在外面风声鹤唳,舆论纷纷扰扰,很多不实信息在传播。我作为省公安厅长,身处这个位置,更容易被推到风口浪尖。与其被动地等待调查,甚至被一些别有用心的谣言牵着鼻子走,不如主动说清楚,把一切都摆在桌面上,接受组织和法律的检验。”
他语气诚恳,甚至带着一种自我剖析的坦荡:“这既是对我个人负责,也是对我的家庭负责,更是对我身上这身警服、对组织的信任负责。主动澄清,总比事后解释要好。这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测,影响公安厅的正常工作,更是为了配合你们反贪局,提高调查效率,尽快查明真相,还清白者以清白,也让违法者受到惩处。”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沙瑞金终于开口了,他拿起那个文件袋,掂量了一下,分量不轻。“同伟同志有这个态度,是好的。这说明我们党的干部,是经得起考验的。主动向组织说明情况,也体现了对组织的信任。”他的话很原则,很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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