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沙书记的理解。”祁同伟微微躬身,然后话锋一转,抛出了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提议:“此外,为了最大限度地体现我配合调查的诚意,同时也为了避嫌,避免给调查工作带来任何不必要的干扰,我在此郑重向省委和沙书记您提出申请——”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沙瑞金和侯亮平,一字一句地说道:“在反贪局对山水集团及相关问题调查期间,我申请回避与山水集团相关的任何警务工作。包括但不限于,涉及山水集团的治安案件、经济纠纷、乃至可能的刑事案件,我都将不再直接插手或做出指示,由厅里其他负责同志按程序办理。我将主要精力投入到确保全省社会面治安稳定、以及公安队伍自身建设等其他重要工作上。请省委批准。”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回避!
这可不是简单的口头表态,这是一个极其正式且具有约束力的政治姿态。主动申请回避,意味着祁同伟主动将自己与山水集团这个风暴眼进行了切割,至少在程序上,他把自己放在了一个被监督、需要“避嫌”的位置上。这姿态,放得不可谓不低。
沙瑞金深深地看了祁同伟一眼。他原本预料祁同伟会辩解,会对抗,甚至会利用其在公安系统的影响力给调查设置障碍。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采取了如此彻底、如此坦诚、甚至可以说是如此“谦卑”的策略。这完全打乱了他和侯亮平事先预设的应对方案。
侯亮平也愣住了。他准备好的种种诘问、试探,在祁同伟这一套“组合拳”面前,仿佛打在了空处。对方不仅把所有的材料主动奉上,甚至还主动要求“靠边站”,这让他还怎么查?继续深入调查,显得像是针对个人,揪住不放;如果查不出问题,那反而证明了祁同伟的“清白”和“高风亮节”。
祁同伟的这一手“以退为进”,玩得极其高明。他将自己置于阳光之下,坦然接受审视,同时用组织程序这把利剑,巧妙地挡住了侯亮平可能发起的凌厉进攻。他现在不是调查对象,而是一个主动配合、甚至主动要求避嫌的“模范干部”。
沙瑞金沉吟了片刻。他知道,祁同伟这个申请,他不能不批。如果连干部主动要求避嫌这种符合组织原则的请求都驳回,那传出去,会显得他这个省委书记心胸狭窄,不能容人。
“同伟同志考虑得很周全,很有大局观。”沙瑞金最终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平静,“主动避嫌,有利于调查工作的公正进行,也体现了你作为党员领导干部的觉悟。这个申请,省委原则上同意。相关的工作,你和厅里其他同志做好交接。”
“是!坚决服从省委决定!”祁同伟立刻立正,声音铿锵有力。
侯亮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还能说什么?质疑祁同伟主动提交材料的真实性?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那就是无理取闹。反对祁同伟回避?那更说不通,调查对象主动避嫌,应该是调查方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只能把一股闷气憋在心里,感觉像是积蓄了全身力气的一拳,却打在了一团柔软的、无处着力的棉花上,难受至极。
祁同伟仿佛没有看到侯亮平脸上那细微的郁闷表情,他再次转向沙瑞金,语气诚恳地说:“沙书记,侯局长,我祁同伟参加工作这么多年,一直牢记党的教诲,恪尽职守。我深知,权力是人民赋予的,必须用来为人民服务。在工作中,我可能有很多不足,也可能会得罪一些人,但我敢拍着胸脯说,我从未利用职权为自己、为家人谋取过任何不正当利益。我愿意接受组织和历史的任何检验。”
他的目光清澈而坦然,带着一种受了委屈却依旧顾全大局的坚韧:“我也相信,在沙书记您的领导下,在侯亮平局长公正无私的调查下,一切都会水落石出。这对于澄清事实,稳定汉东的局面,也是有积极意义的。”
沙瑞金看着祁同伟,试图从他那张棱角分明、正气凛然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伪装,但他失败了。祁同伟的表现,完美得无懈可击。
“好了,同伟同志,你的态度省委知道了。”沙瑞金挥了挥手,“材料留下,我们会认真查阅。你的工作,省委是信任的,当前维护社会稳定是头等大事,公安厅的工作不能放松。至于调查,就按程序办,清者自清。”
“谢谢沙书记的信任!那我就不打扰您和侯局长工作了。”祁同伟再次敬礼,然后转身,迈着依旧沉稳有力的步伐,离开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沙瑞金用手指轻轻敲击着那个厚厚的文件袋,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侯亮平终于忍不住,有些烦躁地松了松领带,哼了一声:“唱得一出声情并茂的好戏!姿态做得十足!我还真不信他能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沙瑞金抬起眼皮,看了侯亮平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提醒:“亮平同志,办案要讲证据。祁同伟同志今天的态度,至少表面上,是符合组织原则的,甚至是值得肯定的。他主动提交了材料,主动申请了回避,这在程序上,把我们可能攻击的点,都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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