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亮平的进攻如同精准的外科手术刀,虽然未能立刻剖开祁同伟层层包裹的防护,但那冰冷的刀锋已然贴在了皮肤上,带来了刺骨的寒意。祁同伟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赵立春“弃车保帅”的策略,本质上是一种断尾求生,而被抛弃的“尾”,是否甘心沉默地沉入深渊,则是整个计划中最不稳定的变量。他必须在变量爆发之前,完成最后的加固,确保那断裂的伤口不会喷溅出足以污染他自己的血液。
电话是在一个深夜响起的,号码经过多次加密转接,来源不明。祁同伟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心中了然。该来的,总会来。他按下接听键,却没有立刻说话。
电话那头先是一段沉默,只有压抑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然后,赵瑞龙那带着明显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恐慌的声音响了起来,失去了往日的跋扈,显得有些干涩:“祁哥……是我。”
“瑞龙。”祁同伟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这么晚,有事?”他故意用一种略带疏离的客气语气,既维持着表面的关系,又划出一道无形的界限。
“祁哥,见面谈。”赵瑞龙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必须马上见一面!老地方,你知道的。就现在!”
祁同伟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权衡。这短暂的沉默更加剧了赵瑞龙的焦虑:“祁哥!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侯亮平那条疯狗见谁咬谁!我爸他……他让我出去避风头,可外面就安全吗?高小琴那边……我总觉得不踏实!我们必须得谈谈!”
“好吧。”祁同伟终于松口,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沉重,“我过去。但瑞龙,现在风声很紧,你也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你快来!”赵瑞龙匆匆挂断了电话。
祁同伟放下电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走到衣帽间,没有选择常穿的警服或西装,而是换上了一身深色的休闲夹克和裤子,低调而不显眼。他站在镜前,仔细整理了一下衣领,镜中的男人目光深邃,冷静得近乎冷酷。这或许,真的是“最后的晚餐”了。他需要扮演好一个足以骗过赵瑞龙和高小琴的角色——一个同样身处危局,但仍试图力挽狂澜的“自己人”。
所谓的“老地方”,是位于市郊一处废弃工厂深处,经过精心改造的隐秘安全屋。外部破败,内部却别有洞天,设施齐全,隔音效果极佳。祁同伟的车在迷宫般的厂区里绕了几圈,确认没有尾巴后,才悄无声息地滑入一个隐蔽的车库。
推开沉重的隔音门,房间内的景象映入眼帘。灯光被调得很暗,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雪茄和昂贵香水混合的、令人窒息的甜腻气息。赵瑞龙像一头困兽,在铺着厚厚地毯的房间里烦躁地踱步,领带扯得歪斜,西装外套随意扔在昂贵的真皮沙发上。而高小琴,则静静地坐在阴影处的单人沙发上,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旗袍,勾勒出依旧曼妙的身姿。她手中端着一杯红酒,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摇晃着,目光低垂,看不清表情,但那份宁静之下,却透着一股死寂般的绝望。
看到祁同伟进来,赵瑞龙立刻迎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让祁同伟微微皱眉。
“祁哥!你总算来了!”赵瑞龙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现在怎么办?侯亮平已经盯上山水集团了!刘会计那个软骨头肯定什么都说了!蔡成功那个王八蛋也被他们找到了!我爸让我走,可我走了就真能安全吗?高小琴怎么办?她要是落在侯亮平手里……”
“瑞龙!”祁同伟低喝一声,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话,同时不动声色地挣脱了他的手。他先走到高小琴面前,看着她。高小琴终于抬起头,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但妆容依旧精致,只是那双曾经风情万种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依赖,有一丝微弱的希望,但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冰凉。
“同伟……”她轻轻唤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祁同伟心中某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泛起一丝微澜,但立刻被他强行压下。他不能有任何动摇。他朝高小琴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传递出一种“有我”的安抚信号,虽然他自己知道这信号是多么虚假。
然后,他转向赵瑞龙,语气沉痛而严肃:“瑞龙,冷静点!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解决什么问题?”
“冷静?我怎么冷静?”赵瑞龙几乎要跳起来,“祁同伟!你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要是完了,你也好不了!山水集团的那些事,你当年也没少沾!高小琴她知道多少,你比我更清楚!要是她豁出去乱说,大家都得玩完!”
终于,图穷匕见。赵瑞龙撕下了最后一点伪装,直接发出了鱼死网破的威胁。这才是他今晚找祁同伟来的真正目的——捆绑,施压,确保祁同伟必须尽全力保他,或者至少,保住高小琴不乱说话。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高小琴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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