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赵瑞龙在湖畔茶舍那场不欢而散的会面,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祁同伟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泡沫。他清晰地认识到,与赵家的切割,已不再是未雨绸缪的选项,而是迫在眉睫的生存必需。赵瑞龙的焦虑如同失控的野兽,随时可能将身边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不能坐等这头野兽反噬,必须掌握主动权,至少,要准备好足以自保,甚至能在关键时刻进行反击的武器。
回到公安厅那间象征着权力的办公室,祁同伟反锁了门,将窗外城市的喧嚣隔绝在外。他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来布下这盘凶险的棋局中最关键的一枚暗子。他站在巨大的汉东省地图前,目光却没有落在任何一个具体的城市或区域,而是仿佛穿透了地图,凝视着那些隐藏在光鲜表象之下的、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几分钟后,他拿起那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号码的加密手机,按下了一个快捷键。
电话几乎在拨出的瞬间就被接通,听筒里传来一个低沉、恭谨,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的声音:“厅长,您吩咐。”
接电话的是程度,省公安厅办公室副主任,祁同伟的绝对心腹,也是他手中最锋利、最见不得光的一把刀。程度其人,能力出众,尤其精于情报收集和“特殊”事务处理,但行事风格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祁同伟过去那些灰色乃至黑色操作最直接的执行者。用他,如同驾驭一头危险的猛虎,既能伤敌,也易反噬。但在此刻,祁同伟需要的就是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效率”和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老地方,一小时后见。”祁同伟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没有给对方任何询问或准备的时间。这是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
一小时后,祁同伟的车停在了一条老城区不起眼的小巷口。他换了一身深色的休闲装,戴着一顶棒球帽,独自下车,步行穿过迷宫般狭窄的巷道,最后闪身进入一栋外墙斑驳的筒子楼。楼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老旧建筑特有的潮湿气味。他轻车熟路地走上三楼,用钥匙打开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内是一个极其简陋的一居室,家具陈旧,空气中有淡淡的灰尘味,显然很久无人居住。这里是祁同伟早年秘密购置的一个“安全屋”,连梁璐都不知道它的存在,是他用于进行绝密会面的地点。
程度已经先到了。他同样穿着便装,站在房间中央,像一柄出了鞘的、收敛了寒光的短刀。见到祁同伟,他微微躬身:“厅长。”
祁同伟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自己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一条缝隙,警惕地观察了一下楼下寂静的巷道,然后才转过身,目光锐利地落在程度脸上。
“找你来,有件极其重要,也极其敏感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祁同伟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不能留下任何文字记录,不能通过任何常规渠道。”
程度的腰板挺得更直了些,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享受这种被委以重任、参与机密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是祁同伟真正的心腹。“厅长,您指示,我一定办好。”
祁同伟走到那张破旧的木桌旁,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布满灰尘的桌面,声音压得更低:“我要你动用你所有的关系和手段,秘密调查几个人。记住,是秘密调查,不能惊动任何人,尤其是我们系统内部的人。”
“调查谁?”程度的声音也低沉下来,如同耳语。
祁同伟缓缓吐出几个名字,每一个名字都让程度的瞳孔微微收缩:“赵瑞龙,杜伯仲,还有……和他们关系密切的几个主要商业伙伴,比如那个做矿产的李老板,搞运输的孙总。”
程度脸上难掩震惊之色。调查赵瑞龙和杜伯仲?这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他跟随祁同伟多年,深知祁同伟与赵家关系的密切程度,甚至很多针对赵家对手的“脏活”,都是他程度亲手去办的。现在,祁同伟竟然要调转枪口?
“厅长,这……”程度第一次感到了迟疑和不安,“龙哥和杜总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上面……”
祁同伟打断了他,眼神冰冷而严肃:“没有误会。这是未雨绸缪。老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能感觉到现在的风向变了。沙瑞金不是赵立春,侯亮平更不是吃素的。赵瑞龙现在越来越沉不住气,做事不计后果,再跟他绑在一起,迟早要被他拖下水,死无葬身之地!”
他盯着程度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这些材料,不是现在就要用,而是关键时候,能保我们命的护身符!你明白吗?”
程度是聪明人,立刻领会了祁同伟的意图。这是要准备“卖主求荣”,或者至少是“划清界限”的筹码。他虽然对赵瑞龙有所畏惧,但对祁同伟的忠诚和依赖更深。而且,祁同伟描绘的“一起完蛋”的前景,也让他不寒而栗。他迅速做出了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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