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一月裹着潮湿的冷意,老仓库的暖气机发出老旧的嗡鸣,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林小满将最后一份食材采购清单钉在公告板上,蓝布围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十几条未读消息 —— 大多是美食博主发来的合作邀约,唯有一条来自 “松鹤楼” 老字号的传承人徐鹤年,简短的文字像块沉甸甸的石头:“林小姐,明日午后,望能一谈。”
“松鹤楼?就是那个开了三百年,连招牌都是乾隆御赐的本帮菜老字号?” 周雨彤抱着刚洗好的碗碟,水珠顺着指尖滴在珊瑚绒睡裤上,“他们找你不会是要兴师问罪吧?网上那些说你‘糟蹋传统菜’的评论,十有八九是他们的粉丝。”
话音未落,仓库大门被推开,裹挟着刺骨的风。苏导演摘下被吹歪的棒球帽,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冰晶:“出事了。” 她将平板电脑重重放在桌上,屏幕上是一条播放量破百万的视频 —— 画面里,徐鹤年身着藏青长衫,手持毛笔在宣纸上写下 “本末倒置” 四个大字,身后的红木架上,摆满了古色古香的食盒,“如今的年轻人,为了流量将本帮菜改得面目全非,响油鳝糊加芝士,荠菜豆腐放迷迭香,这不是创新,是对传统的亵渎!”
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江砚舟快步上前,西装下摆扫过堆在角落的粉丝来信:“不用理会,这明显是有人在带节奏。” 他调出后台数据,“自从和 Gastronomy World 合作后,我们海外账号的粉丝增长了 300%,动了某些人的奶酪。”
“可徐老先生说的也不全是错。” 阿凯突然开口,摄像机的背带在他肩头晃了晃,“上周拍的融合菜视频,有位老观众私信说,闻不到小时候的味道了。” 仓库陷入沉默,唯有暖气机的嗡鸣愈发刺耳。
次日午后,林小满站在豫园九曲桥畔。松鹤楼的飞檐翘角浸在薄雾里,朱漆大门上的铜环泛着冷光。推门而入,雕花木窗筛下细碎的阳光,空气中浮动着陈年黄酒与八角桂皮的香气。徐鹤年端坐在八仙桌前,面前的紫砂壶正腾起袅袅白雾。
“坐。” 老人的声音像块老檀木,低沉而厚重。他推过一只青瓷碗,碗里是色泽红亮的酱汁肉,“尝尝,这是松鹤楼传了十二代的手艺。” 林小满接过碗,筷子戳下去的瞬间,肉皮颤巍巍地晃动,浓郁的酱香混着甜味扑面而来。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林小满放下筷子,“但徐老先生,传统不是一成不变的。您看这酱汁肉,三百年前的配方当真和现在一模一样?” 老人的手顿在半空,紫砂壶嘴的白雾突然变得凌乱。
“光绪年间,为了适应西洋人的口味,您的祖辈在酱汁肉里加了话梅;民国时期,又因白糖稀缺,改用红糖提味。” 林小满从包里掏出一本泛黄的食谱,正是江砚舟祖母留下的那本,“创新本就是传统的一部分。”
徐鹤年突然拍案而起,长须颤动:“放肆!现在的年轻人为了博眼球,把老祖宗的东西改得四不像,这叫创新?” 他指向墙上的牌匾,“乾隆御赐的‘江南第一味’,容不得你们这般胡闹!”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雨彤顶着一头被风吹乱的卷发,怀里抱着个保温桶闯进来:“宝!我把你改良的酱汁肉带来了!” 她掀开盖子,热气升腾间,肉香中竟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柑橘清香。
“这是用橙子皮和洛神花代替了部分冰糖,” 林小满盛出一块,琥珀色的肉在阳光下泛着柔光,“既保留了传统的浓油赤酱,又中和了甜腻,更适合现代人的口味。” 徐鹤年皱着眉接过,咬下一口的瞬间,苍老的瞳孔猛地收缩 —— 肉质依旧软糯,却多了层清新的果香,像初春第一缕穿透寒雾的阳光。
老人沉默良久,突然长叹一声:“看来是我老糊涂了。” 他摩挲着桌上的青瓷碗,“松鹤楼最近三年营业额连年下滑,我总以为是年轻人不懂欣赏,却忘了时代早就变了。” 他抬起头,眼中泛起血丝,“林小姐,松鹤楼能不能和‘沪漂厨房’合作?我们想…… 想试试新路子。”
与此同时,老仓库里正上演着另一出戏码。大卫带着 Gastronomy World 的团队提前抵达,金发碧眼的工作人员举着测量仪在仓库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 “空间利用率太低”“不符合国际标准”。苏导演的棒球帽檐压得快遮住眼睛,手里的对讲机捏得咯咯作响:“我说过多少次,这里不能动!”
“苏,你得理解我们。” 大卫摊开双手,意大利手工皮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声响,“我们要打造的是全球顶级美食 IP,需要更专业的场地。” 他指向堆满粉丝信件的角落,“这些杂物会影响拍摄效果。”
江砚舟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淬了冰:“大卫先生,‘沪漂厨房’的灵魂就在这些‘杂物’里。你看到的不仅是信件,是无数普通人的信任。” 他拿起一封皱巴巴的信,信纸边缘还沾着油渍,“这是一位外卖小哥写的,说看我们的视频时,就像闻到了老家灶台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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