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流散去,意识沉落。
江尘的元神悬在一片空茫之中,没有上下,也没有方向。他能感觉到萧沉渊就在旁边,不是靠眼睛看,而是从神魂深处传来的那种熟悉震动,像心跳贴着心跳,一声接一声,稳得不像刚经历撕裂与重组。
他们没说话,也没动。重铸的过程已经开始,身体虽已化作光点消散,但元神还在适应新的状态。江尘察觉到自己的识海里多了些东西——原本属于萧沉渊的杀戮道则,并未被排斥,反而像根深埋已久的种子,正缓慢地顺着经脉脉络蔓延。
与此同时,萧沉渊的元神表面也浮现出细微裂痕,那些裂痕中渗出淡金色的光,像是被什么力量一点点注入。他皱了下眉,却没有抗拒。他知道这是江尘的玄灵体本源在反向渗透,不是攻击,是融合的必经之路。
可这过程并不安稳。
十世轮回的记忆残影突然浮现。江尘看见自己被人钉在祭坛上,喉咙被割开,血顺着沟槽流入地底;下一瞬,他又成了执刀者,亲手将剑刺进萧沉渊胸口。画面来回切换,分不清哪段是真,哪段是假。
萧沉渊那边也不平静。他的神识里不断闪现焚城、断骨、自毁道基的画面,每一次死亡都带着极致痛感,仿佛真实再死一遍。这些不是外力强加,而是他们自身元神在重铸时引发的道则反噬——新界不认他们的存在方式,试图用记忆碎片将他们打回原形。
江尘咬牙,强行稳住心神。他不再试图驱散那些血腥画面,而是任它们流过。他明白,这些不是要抹除的污点,是他们共同走过的路。他主动张开神魂屏障,让那些属于萧沉渊的暴戾与疯狂涌入体内,像接纳伤疤一样接纳它。
感受到这股变化,萧沉渊也做了同样的事。他放开压制已久的玄灵金光,让它侵入自己的识海深处。那光芒灼人,像火舌舔过神经,但他撑住了。他把过往每一次杀死江尘后的崩溃、疯魔、自残,全都翻出来,不藏也不遮,任由江尘的本源之力一一触碰。
两人之间的能量开始循环。江尘净化躁动的杀意,萧沉渊镇压失控的灵流。一个负责梳理,一个负责承压。节奏渐渐同步,元神的轮廓也越发清晰。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
他们元神表面同时浮现出不属于原本形态的印记。江尘左腕位置,一道暗红纹路缓缓成型,形状扭曲如锁链,边缘带着烧焦般的痕迹——那是萧沉渊的杀戮道则烙印。而萧沉渊的心口,则绽开一朵半透明的莲花虚影,色泽清冷,脉络分明,正是江尘曾拥有的莲花刺青。
两人都察觉到了。
江尘低头看着那道红痕,没有惊讶,也没有排斥。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不再是简单的灵魂交融,而是真正开始共享彼此的本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萧沉渊抬手抚过心口的莲影,指尖微微一顿。他冷笑了一下,没说话,但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重铸继续推进。元神的排异反应逐渐减弱,双生共生体的结构趋于稳定。就在两人以为过程即将完成时,整个空间猛地一震。
嗡——
一声低鸣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是声音,更像是直接撞进神魂里的震荡。脚下原本虚无的空间开始凝实,化作一块巨大的圆形石台,中央裂开两道对称的凹槽。
左边,一口冰棺浮现。通体由千年寒玉雕成,表面结满霜花,棺盖微启,能看到里面躺着一具婴孩尸骨,双手交叠于胸前,手腕上系着褪色的银丝带。
右边,一只青铜火盆燃起幽蓝火焰。火焰不跳动,却始终不灭,盆中也是一具婴孩尸骨,姿势与冰棺中的几乎相同,唯一区别是它的银丝带还完好,泛着微弱光泽。
寒气与热浪同时扩散,逼得两人的元神本能后退半步。可他们很快站定。
江尘盯着那两条银丝带,瞳孔微缩。他记得这个样式。在他第一世被投入炼魂炉前,母亲偷偷塞进他衣袖里的,就是这样的带子。后来每一世转生,只要他觉醒记忆,总能在某个角落发现同样的物件——有时挂在破庙梁上,有时缠在枯树根部,从未断过。
这不是巧合。
萧沉渊的目光落在火盆上,眼神冷了下来。他抬起手,掌心凝聚一团黑焰,就要砸过去。
江尘伸手拦住他。
“别。”他说,“它们不是敌人。”
萧沉渊偏头看他,“你知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江尘摇头,“但我猜,这是我们轮回的终点,也是起点。”
两人沉默片刻。谁都没再靠近,也没离开。他们站在石台中央,面对冰与火的对峙,第一次意识到一件事——他们以为自己打破了轮回,可眼前这两具尸骨的存在,像在提醒他们:也许所谓的终结,只是某种封印的完成。
就在这时,冰棺中的尸骨忽然动了一下。
不是整体移动,而是右手的小指,极其轻微地蜷了半寸。同一瞬间,火盆里的银丝带无风自动,轻轻飘起一截,像是在回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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