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还插在血池里,掌心残留着温热的血流。那不是他的血,也不是萧沉渊的,而是某种更深、更古老的东西正顺着伤口往他体内钻。火焰已经熄了,可皮肤下的脉络还在跳,像有东西在血管里爬行。
头顶的裂痕缓缓闭合,金光退去,归墟重新沉入死寂。只有血池中央的漩涡没有停,越转越深,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
他想抽回手,却发现整条手臂已被黑水缠住。池面开始冒泡,一股不属于此世的气息从深处涌上来,压得他膝盖发软。他知道那是什么——之前只是残魂低语,现在,是真身要出来了。
一道影子从池底升起,先是一只手,漆黑如焦炭,指节扭曲得不像人形;接着是肩膀,披着残破的战袍,上面绣着早已失传的符文;最后是脸。
江尘抬头看去。
那张脸没有五官,却让他心头一震。它不像人,也不像魔,更像是由千百次轮回堆叠而成的轮廓。但最刺眼的是那双眼睛——左眼是琉璃金瞳,和他一模一样;右眼却是血瞳,与萧沉渊如出一辙。
“你终于来了。”魔尊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刮上来的风,带着铁锈般的摩擦感,“我等这一刻,比你想象的久得多。”
江尘没动,也没答话。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被牵引,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回应某种古老的节奏。他强迫自己站直,哪怕双腿已经发麻。
魔尊缓缓抬手,指尖直指他眉心。一股巨力袭来,江尘整个人被提离地面,脖颈瞬间被掐住。那手掌冰冷,却没有施加真正的力量,更像是在确认什么。
“你可知,”魔尊的声音低了下来,几乎贴着他耳畔响起,“每一次轮回,我都得亲手剜去你的眼睛?”
江尘喉咙一紧。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记忆深处。他从未想过,那些反复出现的梦——黑暗中有人用钝器撬开他的眼眶,鲜血顺着脸颊流进嘴里——竟不是幻觉。
“为什么?”他挤出两个字。
“因为你不该醒来。”魔尊盯着他,双瞳同时闪烁,“你是创道者,也是封印本身。你活着,轮回就不能重置。所以我必须毁掉你的感知,让你以为自己只是个凡人,一次次被推入命轨。”
江尘咬牙,指甲抠进对方手腕,却连一道白痕都没留下。他能感觉到玄灵体在体内疯狂挣扎,却被一层无形的东西压制着,连一丝灵气都调动不了。
“那你现在为何不继续?”他冷笑,“既然我能醒一次,就能醒第二次。”
魔尊沉默了一瞬,忽然松开了手。
江尘摔落在池边,膝盖砸进湿泥,呛出一口血。他抬头,看见魔尊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那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
“因为你变了。”魔尊低声说,“上次轮回结束时,你本该彻底消散。可你在最后一刻,把命契反刻进了天道碑文里。那一刀,割断的不只是轮回锁,还有我的掌控权。”
江尘抹了把嘴角,没说话。
他知道那是指哪一世——雪崩之夜,他在冰棺前割开胸膛,用骨片在心口写下“宁负天道,不负己念”。那时他以为那是绝笔,没想到竟成了破局的种子。
魔尊忽然逼近一步,阴影笼罩下来。“你以为你赢了?可每一世你重生,我就要承受一次剜心之痛。你是创道者,我却是执行者。我替你斩断因果,替你抹去痕迹,替你背负所有不该存在的记忆……你懂不懂什么叫永生不得解脱?”
江尘猛地抬头,“所以你就一次次让我失明?让我记不起他是谁?让我亲手把他推进地狱?”
“不然呢?”魔尊反问,“若你知道真相,早就会反抗命轨。而一旦命轨崩塌,整个归墟都会塌陷,所有轮回都将化为虚无。我不杀你,是因为你不能死。但我必须让你痛苦,因为只有痛,才能让你留在规则之内。”
江尘怔住。
原来如此。不是惩罚,也不是控制,而是一种扭曲的保护。就像牧人剪断羊角以防其撞破围栏,魔尊一次次摧毁他的记忆,只为让这盘棋还能继续走下去。
可他不想再走了。
他慢慢抬起左手,看向腕间那道莲花刺青。旧伤早已愈合,可纹路依旧清晰。他记得这是白璃留下的印记,也记得它曾在某次轮回中燃烧成灰。但现在,它微微发烫,像是有了自己的心跳。
“你说我是创道者。”江尘低声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一世,我想改的不只是命轨——”
他猛然将手指划过刺青边缘,鲜血渗出,滴落在池面上。
“——而是你这个执行者。”
血落下的瞬间,刺青骤然亮起。
一道炽白光芒自他手腕炸开,如同利刃劈向魔尊胸口。后者闷哼一声,身形晃动,第一次露出了痛色。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胸前的符文正在剥落,露出底下一道陈年的伤疤——形状,正是莲花。
“不可能……”魔尊后退半步,“这印记早就该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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