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右手还扣在腰间的瓷瓶上,指节绷得发紧。他没睁眼,但能感觉到左腕那片皮肉像被火燎过一样,热得发烫。不是幻觉,也不是残魂扰神——这热度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顺着血脉一路往上爬。
他缓缓松开瓷瓶,五指收拢又张开,试了试力气。身体依旧沉重,像是压着千斤水银,可玄灵体已经开始回应那股召唤,微微震颤着,往左腕汇聚。
他知道不能再等。
闭着眼,他把一丝本源之力从心口引出,沿着经脉缓慢流向左手。刚一接触刺青位置,皮肤下忽然浮起一道暗红纹路,像是干涸多年的河床重新涌出水流。紧接着,血池底部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封印裂了缝。
水面开始翻动。
不是波浪,而是一种粘稠的、缓慢的搅动,仿佛整片池子都活了过来。暗红色的液体鼓起一个个气泡,破裂时发出极轻的“嗤”声,像是有人在低语。
江尘终于睁眼。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血池中央。那里,一点微光正从深处升起,裹着血丝,像颗沉睡的心脏在搏动。随着它靠近水面,那枚光点逐渐显出轮廓——半枚戒指,断裂处参差不齐,表面刻着扭曲的符文,隐隐与他左腕的纹路呼应。
玄灵戒。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将体内毒息悄然调至指尖,一圈圈在掌心流转。这是他在药王谷试毒时养成的习惯:越是接近未知之物,越要留一条退路。
血池裂开一道口子,戒指缓缓浮出,悬在半空。它不动,却散发出一股压迫感,比那些圣女残魂强上百倍。江尘的耳膜嗡嗡作响,识海边缘泛起刺痛,像是有针在轻轻扎。
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上,没有去抓,只是让那股由刺青引发的热流自然外溢。片刻后,戒指轻轻一震,竟朝他手掌方向偏转了些许角度。
就在他以为能顺势牵引时,戒指突然旋转起来,符文亮起,一道光影投射而出。
画面残破不堪,像是被火烧过的卷轴。只能勉强看清一根巨大的寒冰柱,矗立在荒原中央。柱子上锁着一个人影,披头散发,衣袍破碎。那人胸口插着一卷泛着金光的竹简,正是半卷玄灵心诀的模样。
镜头猛地拉近。
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模糊的脸。眉心有一道裂痕,像是被强行劈开过。他的嘴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可声音被混沌吞没。
江尘瞳孔一缩。
他认不出这张脸,可那气息……太熟了。像是烙进魂里的印记,哪怕隔了千年,也能瞬间唤醒。
就在这时,血池剧烈晃动。
整片空间都在震,地面裂开细纹,黑气从缝隙中钻出。江尘膝盖一软,差点跪倒,硬是靠着七只瓷瓶的重量稳住身形。他咬牙撑住,目光仍锁在那枚戒指上。
画面消失了。
戒指缓缓下沉,眼看就要重新没入血池。江尘猛地抬手,指尖弹出一缕静魂粉,洒向空中。粉末遇血即燃,化作一道短暂的光幕,暂时驱散了周围的混沌气息。
趁着这片清明,他左手虚握,以刺青为引,强行将戒指拉回身前。它停在他掌心上方三寸,不再挣扎,也不再发光,像是耗尽了力量。
江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血池中央骤然炸开。
一股无法形容的存在感扑面而来,不是杀意,也不是威压,而是一种……规则本身的凝视。仿佛整个天地都在这一刻静止,只为等待一个开口。
水面分开,一道身影缓缓升起。
看不清面容,只有一袭残破的黑袍,袖口绣着早已褪色的星图。他悬浮在池面上,指尖垂落,滴着血,每一滴落下,都会让空间扭曲一下。
江尘喉咙发干。
他想后退,却发现脚底像生了根。不只是身体动不了,连呼吸都被压制,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抽走。
那人缓缓抬手,指向他眉心。
一道声音直接钻进脑海,没有情绪,也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重量:
“双生同陨,轮回永缚。”
八个字,像八把刀,直插灵魂深处。江尘眼前一黑,识海轰然震荡,多年轮回的记忆碎片猛地炸开——炼魂炉的火光、雪地中的襁褓、斩仙台上的血雨……一幕幕不受控制地闪现。
他闷哼一声,单膝落地,额头抵住冰冷的石面,冷汗混着血从太阳穴滑下。
可他没闭眼。
他知道这时候绝不能昏过去。一旦意识溃散,可能就再也醒不来。
他用力掐住自己大腿,疼得肌肉抽搐,借着痛感把神识拽回来。同时,他悄悄释放了一丝白璃血脉的气息,让它浮在体表,如同一层薄雾。
那身影顿了一下。
黑袍微微晃动,似是在打量他。过了几息,那只手缓缓收回。
“容器……还未归位。”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少了些压迫,多了几分审视,“但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江尘低着头,没应声。
他知道对方说的“她”是谁。但他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此刻任何一句多余的话,都可能引来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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