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还贴在冰棺上,掌心被布条灼出的伤痕渗着血。那滴落的血沿着棺面缓缓滑行,在符文交汇处凝成一点暗红。
他没收回手。
指腹压着寒霜,低声念了一句北境早已失传的祷词。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冰棺震动了一下。
不是剧烈的晃动,而是像心跳那样,从内里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搏动。棺中女子胸口插着的半卷心诀微微颤动,竹简边缘泛起金光,竟自行拔出寸许,悬在空中不动。
白螭猛地抬头。
他原本跪在地上,此刻双膝一撑,就要冲上前。可刚起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在他面前,冷得刺骨。他的银发结了一层薄霜,蓝瞳映着那浮空的心诀,嘴唇颤抖:“姐姐……?”
没人回应他。
但那股力量不是攻击,更像是在阻止。他僵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心诀缓缓旋转,光芒越来越盛。
江尘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左眼已彻底转为血色。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划过左腕莲花刺青,用力一掐。皮肤裂开,鲜血涌出,顺着经脉流入心口灵脉。
玄阴灵脉骤然跳动。
与此同时,空中那卷心诀也剧烈震颤起来,金光中浮现出无数细密纹路,与江尘体内的脉络如出一辙。两股气息遥遥相对,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在无声呼唤。
“你不是容器。”江尘低声道,“你是源头。”
话音未落,他猛然撕开衣襟,五指成爪,直插胸膛!
血光炸开的一瞬,整座天门废墟都静了下来。风停了,碎石悬在半空,连远处翻滚的云层也凝滞不动。
他的手伸进血肉,生生将玄阴灵脉抽出。那是一条泛着幽光的经络,缠绕着毒火余烬,像一条活物在他掌中扭动。
对面,半卷心诀化作流光,从中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另一截从未现世的部分,上面刻满逆转的符文,流转着温润却不容抗拒的阳气。
玄阳灵脉。
两股灵力相距三尺,彼此牵引,却又迟疑着不肯靠近。
江尘咬紧牙关,一步踏出。
脚踩地面时,骨头发出脆响。他整个人开始透明,皮肉化作点点光斑,向心诀汇聚。这不是融合,是解体。每一寸血肉都在崩散,魂魄被撕扯成丝线,缠绕在两卷心诀之间。
白螭看得瞳孔收缩,喉咙里挤出一声嘶吼:“住手!你会死的!”
江尘没听。
他在痛到意识模糊的刹那,想起了第一百零七次轮回。那时他还小,被绑在祭坛上,火焰从脚底烧上来,母亲站在高台之上,亲手点燃了引火符。
他记得那种感觉——不是恨,是空。
可这一次,他不想逃了。
“我不是谁的转世。”他声音沙哑,几乎不成调,“我是第一个说‘不’的人。”
最后一个字出口时,玄阴灵脉终于撞上了玄阳灵脉。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只有一道纯白的光,自两人交界处扩散开来。那光不刺眼,却让整个天地失去了颜色。冰棺上的符文逐一熄灭,又逐一亮起,顺序完全颠倒。大地裂开细纹,不是因为震动,而是规则本身在重组。
江尘的身体已经看不清轮廓。他的骨骼在重塑,经脉在逆转,心脏的位置偏移了半寸,多跳了一下。
第二颗心。
就在这一刻,混沌深处传来一声笑。
“终于合上了?”
那声音熟悉得让人发冷。月白色长袍的影子并未出现,可笑声却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几分愉悦,几分讥讽。
“我以为你还会躲很久。”萧沉渊的声音低沉下来,“毕竟,每次看见我,你都想逃。”
江尘没答。
他正承受着灵体重构的剧痛,全身血管像被针反复穿刺。但他知道,这笑不是幻觉。那是杀戮道则的意志,是他另一半命格的回响。
“你说错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变了,不再是少年的清冷,也不完全是成年的低哑,而是某种介于生死之间的平静,“我不是在躲你。”
他缓缓抬起手。
新生的玄灵体开始凝聚外形。皮肤下流动着阴阳交织的光,左眼血红,右眼金黄,最终统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黑。他站直身体,指尖一点,空中浮现一道光幕,将笑声隔绝在外。
“我是在等你醒来。”他说。
笑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废墟深处的地面上,一道漆黑的纹路缓缓浮现。它从裂缝中蔓延而出,形状扭曲,像一只正在睁开的眼睛。黑洞纹旋转着,吞噬周围逸散的灵气,连光线都被拉扯进去。
白螭退后一步,握紧冰魄长枪。他盯着那纹路,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是……你们的命格?”他喃喃道。
江尘没回头。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黑洞纹,仿佛在看一面镜子。他知道,萧沉渊已经在路上了。不是以肉身,而是以道则之形,回归这场延续千年的对弈。
“你当年为什么把我推进炼魂炉?”他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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