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站在冰窟中央,肩头的血还在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脚边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声。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混着耳中隐约响起的风雪呼啸,让他一时分不清哪是现在,哪是过去。
左腕的刺青已经爬到脖颈,皮肤下裂开细密纹路,像冻裂的河面。他没再犹豫,抬手从袖中摸出一只玉瓶,瓶身泛着幽蓝光泽,里面盛着半指高的清液——玄阴凝露。
这是最后能压制噬魂咒的东西。
他拔掉塞子,仰头灌下。
寒意瞬间炸开,顺着喉咙直冲心口,五脏六腑像是被冰锥穿刺,呼吸都凝住了。可这痛比毒火碾压内脏要清晰得多,至少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寒流蔓延全身,脚下冰层忽然泛起波光,如水镜般晃动起来。
画面浮现。
北境风雪漫天,一座雪峰之巅立着一道身影——银发蓝瞳,披着白狐大氅,掌心托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那是混元珠。也是他的心脏。
另一人缓步走近,穿着素白衣袍,眉眼温润,唇角含笑。他伸出手,轻抚对方脸颊,低声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守在这片荒原。”
那人信了。
下一瞬,那只手猛然收紧,将混元珠生生挖出,又反手插入雪妖王心口。
“天道需祭。”那人退后一步,指尖滴血,眼神冷得像霜。
江尘瞳孔一缩。
那一世,他是雪妖王,统领北境万族。而那个背叛者,曾与他共誓生死,同饮寒泉,甚至在他重伤时彻夜守候。直到那一天,他亲手将混元珠刺入自己胸口,说是为封印乱世魔气。
原来,只是献祭。
水镜中的画面不断回放,每一次都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台词。仿佛那一刀,刻进了轮回的骨子里。
江尘盯着那张温润的脸,忽然冷笑一声:“每世都刺同一个地方……你也一样。”
话音刚落,眼角余光一动。
血衣侯站在三步外,歃血刀横在胸前,刀尖朝下。可此刻,刀刃正缓缓渗出血珠,一滴接一滴,落在冰面,却没有散开,反而自动汇聚成一道古老纹路。
那纹路蜿蜒如锁链,中心一点凸起,形似珠胎——正是混元珠的核心图腾。
江尘缓缓转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面具早已碎裂,露出整张苍白的面孔。颧骨高,唇线紧,眼神空得像枯井。可那滴血,却像是不受控制地流出,顺着刀身流进冰层,继续勾画那道符文。
“你不是来杀我的。”江尘一步步逼近,“你是来完成仪式的。”
血衣侯没动,也没答。牙关咬得死紧,额角青筋暴起,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之力。可握刀的手依旧稳着,刀尖仍在划动,血痕越来越深。
江尘停下脚步,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每一世,我都死在不同人手里。”他声音低沉,“药童被毒杀,将军战死沙场,雪妖王遭至亲背叛……可不管谁动手,最后留下的痕迹,都指向同一个东西——混元珠。”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左腕莲花刺青。
“而你,每次都出现在最后一刻。不是追杀,不是监视,是补全。”
血衣侯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不该看这些。”
“为什么?”江尘盯着他,“怕我看清你到底是谁?”
“你看不清。”血衣侯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猩红,“你也承受不住。”
话音未落,江尘胸口突然剧痛,像是有根冰针从内向外刺出。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半步,手掌撑住冰壁才没倒下。
玄阴凝露的寒意和体内残毒激烈碰撞,神识开始浮动。耳边风雪声更响了,鼻尖甚至闻到了血腥味——那是北境大战当日,雪妖族战死时的味道。
他咬破舌尖,剧痛让意识猛地清醒。
不能陷进去。
他扯下弟子服内衬一角,那块布上绣着暗红莲纹,是他每次战后焚烧旧袍前剪下的标记。他将布料塞进一只空瓷瓶,用指尖引燃。
火焰升起,带着苦香。
这味道熟悉。是他确认自己还活着的方式。
火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他盯着血衣侯,看着那人仍在机械地刻画血纹,眼神却逐渐清明。
“你想让我看见什么?”他声音冷了下来,“是提醒我,每一世都会死?还是告诉我,你才是那个一直重复死亡的人?”
血衣侯没回答。
但刀尖的血流得更快了。
水镜中的画面也在变化。雪妖王倒下前,最后望了一眼背叛者的背影。那人转身,微微一笑,眉心一点朱砂痣,在风雪中格外刺眼。
江尘呼吸一滞。
那颗痣,他认得。
萧沉渊也有。
不止是脸,连手段、语气、动作,全都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世,他换了皮相,藏得更深。
可血衣侯呢?
他为何也要重复这一幕?
江尘盯着冰壁上的血纹,忽然伸手,一把扣住血衣侯持刀的手腕。
皮肤冰冷,脉搏微弱,可那股震动却异常清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顺着血脉传递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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