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站在雨里,五只瓷瓶在袖中贴着皮肤,冷得发麻。他没再看破庙一眼,转身就走。脚踩在泥水里,每一步都像陷进更深的泥潭。丹阁在远处,黑压压的塔影压着雨云,像一根插进地心的钉子。
他得进去。
不是为了找答案,而是他现在除了往前,已经没地方可退。
雨水顺着袖口流进瓶身,他没甩,任它泡着毒粉。他知道,这一趟进去,能不能出来,全看这些剩下的瓶子。
丹阁山门前,守阁弟子披着油布站在石阶上,头都没抬。江尘低头走过,掌心一翻,雨水混着指缝里的毒粉,在掌心抹开一道湿痕。他轻轻按在腰间一块旧木牌上——那是药王谷传信令,三年前苏蘅塞给他的,说“万一走散,凭这个能活命”。
木牌沾了毒粉,表面浮起一层暗绿纹路,像活过来的藤。守阁弟子眼皮跳了下,却没拦他。江尘低头穿过门洞,靴底踩碎一粒丹毒结晶,发出细微的“咔”声。
地脉入口在丹阁最底层,一道铁门嵌在石壁里,门上刻着“识心阵”三字。江尘站定,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混着毒粉和雨水搅成糊状。他用这血泥在掌心画了个倒三角——药王谷密传的通行符。
铁门嗡了一声,裂开一道缝。
他侧身挤进去,门在背后合拢,隔绝了最后一丝雨声。
隧道往下倾斜,石壁上凝着厚厚一层丹毒结晶,白中带青,像结了霜的骨头。空气里有股甜腥味,吸一口,喉咙发痒。江尘屏住呼吸,从袖中倒出一撮黑色毒砂,撒在脚前地面。
毒砂一落地,立刻往右偏移半寸,像是被什么吸着。他记下方向,踩着毒砂标记的路径往前走。
越往里,左腕的莲纹越烫。不是灼烧那种痛,而是像有根线从纹路里钻出来,往地底深处拽他的魂。他左手按住右腕,指甲掐进皮肉,靠痛感稳住神。
隧道开始分岔,毒砂在三岔口停住,不动了。
江尘蹲下,指尖沾了点毒砂,抹在墙上。砂粒刚触石面,整片墙的丹毒结晶突然“嗡”地一震,隐约传来低语——
“……回来了……白璃的血……”
他猛地缩手。
声音没了。
他盯着那堵墙,又抹了一次毒砂。这次,砂粒直接被吸进石缝,墙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啜泣,像婴儿在哭。
他没再试,转身走中间那条路。
路越走越窄,头顶的石块开始滴水,每一滴落下来,都带着淡淡的红。他伸手接了一滴,摊开掌心——血里混着灰白絮状物,像烧焦的布屑。
他忽然想起苏蘅说过的话:“我娘死在丹阁地脉,他们说她是自焚谢罪,可没人见过她的尸骨。”
他攥紧手,血从指缝流下,滴在毒砂标记上。毒砂遇血,竟开始发烫,重新指向一条原本死路的岔道。
他跟着走。
尽头是一扇石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蓝光。他贴上去,听见里面有人在哼歌——调子很慢,像是哄孩子睡觉的童谣,可每一个音都卡在喉咙里,听着像哭。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拔掉塞子,瓶口对准门缝。
瓶里是最后一点液态毒火,黑中带紫,像凝固的血浆。
他没倒进去,只是让那股寒气顺着门缝渗进去一点。
里面的童谣,停了。
江尘后退半步,背贴石壁。
石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间圆形丹室,中央悬着一口青铜丹炉,炉身布满裂纹,蓝光从裂缝里透出。炉前站着一个女人的虚影,半透明,穿着旧式丹阁主事的长袍。她背对着门口,双手掐诀,指尖连着七道光丝,通向丹炉。
光丝另一头,是七团扭曲的魂魄,正在被一点点抽进炉心。
江尘屏住呼吸。
那虚影忽然动了。她没回头,只是轻轻哼起童谣,调子和刚才一样,可这次,江尘听清了词——
“双魂锁,血为引,白璃碎,丹灵成……”
他浑身一僵。
白璃。
他体内那股玄灵体猛地一震,左眼血瞳瞬间炸开,经络像被刀割。他咬牙,抬手就是一掌拍在胸口,用毒火反烧经脉,强行压下躁动。
可已经晚了。
虚影停下动作。
她缓缓转过身。
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可江尘知道她是苏蘅的母亲——从她袖口露出的那截手腕上,有一道月牙形的旧疤,和苏蘅的一模一样。
虚影盯着他,忽然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
“你体内有白璃的血。”
话音落,江尘背后猛地爆出一团光——玄灵体不受控地浮现,光纹自动结成一道符印,正是初代圣女的封印纹路。与此同时,地脉深处“咔啦”一声巨响,像是铁链断裂。
整个丹室晃了晃。
虚影没动,只是抬起手,指向丹炉后方塌陷的隧道。
“去吧。”她说,“找你该找的。”
江尘没动。
他怕这是陷阱。
可玄灵体还在震,莲纹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他知道,再不走,这具身体就要被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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