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掌还贴在塔门边缘,冷意顺着指尖往骨头里钻。他没收回手,也没再往前迈一步。刚才那句话还在风里飘着——“我是来拿回她没说完的话。”可他知道,话不在塔里,而在更深的地方。
他转身,不再看那黑得不见底的门洞。脚步往殿内走,雪在靴底咯吱响。殿中央立着一根冰柱,通体透明,裂纹如蛛网,每一道都嵌着暗红符文,像是干涸的血迹。他认得这柱子,不是因为见过,是因为心口那道莲纹,正一下下撞着肋骨,像要钻出来。
他走到冰柱前,左手抬起来,腕上的莲花刺青已经发黑,边缘渗着血。刚才在阵里流的血还没干,现在又裂开了。他没管,直接把刺青按进冰柱最深的一道裂缝。
冰很冷,但血更烫。
血珠一碰符文,整根柱子猛地一震。裂纹里的红纹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江尘没动,七煞火从丹田往上顶,和体内残留的寒气撞在一起,火是红的,寒是蓝的,两股气流在经脉里绞,最后从指尖涌出,缠上冰柱。
火没烧化冰,冰也没压灭火。它们缠着,像两条活的东西,在柱面爬行,勾出半朵莲的形状。
柱子里开始有声音。
不是谁在说话,是记忆在响。
画面从冰里浮出来,先是黑,然后是火光。炼魂炉开了,火焰是紫色的,舔着炉口。白璃站在炉前,背对着他,长发被热风卷起,手腕上的莲花刺青正在褪色。她没穿圣女袍,只有一件素白长裙,裙角烧焦了一块。
她转过身。
不是看炉子,是看江尘的方向。可那时还没有江尘,只有一团未成形的魂体,浮在半空,像雾。
她抬手,指尖划过那团雾。一道红光嵌进去,像刻字。江尘突然觉得心口一疼,比刀割还利。他知道,那是玄灵心诀,是她把自己的意识,一寸寸塞进这团虚无里。
“我不入轮回。”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他听,又像是说给天道听,“留你在此,说一个‘不’字。”
话音落,她转身走向炉口。
可她没跳。
一只手从暗处伸出来,按在她背上。
萧沉渊。
他穿着月白长袍,腕上的摄魂铃没响,脸上也没笑。他只是看着她,然后,轻轻一推。
白璃摔进炉火,莲花刺青在火中融化,化作一道红流,直冲江尘的魂体。那一瞬间,江尘觉得自己的魂被撕开了,又被重新缝上,缝线是她的血,是她的念,是她不肯散的执。
画面到这里,本该结束。
可冰柱又震了一下,黑雾从四面八方涌来,要把记忆盖住。江尘知道这是天道在拦他,不让真相彻底露出来。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冰柱上,七煞火跟着冲进记忆流。
火是破灭的。
黑雾被烧开一道口子,他看见炉火深处,白璃的魂还没散。她抬头,不是看天,是看某个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而萧沉渊站在炉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推她的手,正在发抖。
然后,他抬起手,抹掉了眼角一滴血。
不是泪。
是魂血。
江尘的左眼突然剧痛,金瞳和血瞳来回切换,像两股气在争谁才是主人。他靠着冰柱,没倒下,右手死死按在心口,那里莲纹烫得像要烧穿皮肉。他不是转世,不是继承者,不是容器。
他是她没散的念,是她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个声音。
“我不是她。”他哑着嗓子说,血从嘴角流下来,“我是她不想闭嘴的那部分。”
话一出口,整座圣殿嗡地一响。冰柱里的符文全亮了,红光顺着裂纹爬出来,缠上他的手臂。心口的莲纹也亮了,和冰柱共鸣,发出低沉的吟唱。那调子古老,不是人声,像是天地初开时的第一道规则。
江尘站直了。
他没再看记忆,也没再碰冰柱。他知道全了。白璃不是被献祭的牺牲品,她是主动把自己烧了,把意识刻进天道的裂缝里。而萧沉渊,不是凶手,是执行者。他推她下去,是因为她求他。
“你为什么不躲?”他低声问,像是问冰柱,又像是问自己,“你明明可以走。”
没人答。
可他知道答案。
因为她要留下一个能说“不”的东西。不是人,不是魂,不是道,是比这些都更原始的存在——是意志本身。
殿外传来脚步声。
白螭走进来,手里握着冰刃,枪尖没抬,也没放。他站在三步外,盯着江尘的眼睛。刚才那一幕,他应该也感觉到了。整座圣殿的寒气都在颤,像是在认主。
江尘没动。
白螭突然抬手,冰刃猛地刺向冰柱,就在江尘手掌旁边一寸。冰裂声炸开,符文乱闪,可没人阻止。江尘任他刺,连眼皮都没眨。
白螭盯着他,声音压得很低:“你刚才说,每一世,我都是推她进去的人之一。”
江尘点头。
“那我问你。”白螭的指节绷紧,冰刃纹丝不动,“如果她早就知道会这样,为什么还要让我轮回?为什么每一次,都要让我在及笄那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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