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走出丹阁时,左眼还在烧。
不是火在烧,是里面那层金光来回碾,像砂纸磨着神经。他没去碰,只是把左手抬起来,拇指按在腕间刺青上,用力一擦。皮肤发烫,莲纹微微凸起,像是底下有东西要钻出来。这动作让他呼吸稳了半拍。
他往前走,脚步没停。
月光照在台阶上,碎石缝里还留着干掉的血迹,黑得发紫。他踩过去,鞋底发出轻微的咯响。走到第三阶,忽然停住,右手指尖一动,摸到了腰侧。
冰晶发簪还在。
他把它抽出来,寒气立刻顺着指腹爬上来。他没抖,反而将簪子翻了个面,用袖口蹭了蹭簪身,让那点光更亮些。然后,慢条斯理地别回腰带外侧,让冰面朝外,正对着废墟北面那片断墙。
他知道有人在看。
三股气息,藏得不深,也不远。一股在断墙后,一股在塌了一半的药炉底下,还有一股,盘在东南角那棵枯死的丹心树上。都不是高手,但耐性不错,等了很久。
他继续走,穿过残垣,踏入街面。
风从东边来,带着灰烬和焦骨的味道。他迎着风走,走到一间破客栈前。门板歪在一边,门框上挂着半截布幡,写着“歇”字,墨迹早被雨泡烂了。他推门进去,木门发出“吱”的一声,像是很久没人动过。
屋里空的。桌椅翻倒,墙上裂着缝,地面铺着一层灰。他走到屋子中央,背对破门站定,右手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只瓷瓶,瓶口朝下,轻轻一抖。一点暗红粉末落在地上,随即被他鞋尖抹开。
他低头看了眼火折子,点燃。
火苗蹿起的瞬间,他把藏青衣袍下摆扯下一截,扔进火堆。布料遇火即燃,黑烟卷着腐腥味升起来——七煞火的味道。这火不光烧布,还烧灵气残渣,是逃亡者常用的掩息手段。他知道外面那几双眼睛会怎么想:一个重伤的丹阁弟子,靠毒火压伤,连衣服都不敢穿全。
火光映在他脸上,半明半暗。他站着没动,耳朵却竖着。
两息后,北墙传来极轻的一响,像是指甲刮过砖缝。他嘴角没动,手却已把剩下的六只瓷瓶全拢进掌心。瓶口早就调过,三只装了从地脉带出的蚀骨霜——那东西沾血即化雾,能蚀神识,但对施术者也有反噬。他不怕,反正毒火已经在经脉里烧了三天。
门外风停了。
下一瞬,七道黑影同时压进来,封住门窗。
领头那人站在门口,披着黑袍,袖口绣着血纹。他盯着江尘看了两秒,忽然笑了:“玄灵体?就这?”
江尘没答。
那人又道:“听说你吞了心诀残页,还活着走出来了?可你现在这副样子,灵气断在膻中,经脉烧了七成,连站都站不稳,还想跑?”
江尘抬起手,慢慢抚过左腕。
动作很轻,像在安抚什么。
黑袍人嗤笑:“残了也敢逞凶?真是不知死活。”
话音落,江尘忽然抬手一扬。
七只瓷瓶齐飞,砸向屋内四角和三人头顶。瓶身撞地即碎,粉末炸开,混着火堆里的七煞火,腾起一片灰绿色毒雾。雾起得快,瞬间封住门窗,连光线都透不进。
黑袍人反应极快,抬手结印,神识扫出。可雾里有东西——不是单纯的毒,是蚀骨霜和七煞火灰混合后的反应物,遇灵则燃。他神识刚探进去,眉心就是一烫,像是被针扎了。他闷哼一声,往后退了半步。
其他人没他警觉。
左侧两人刚要扑上,忽然身子一僵,眼白翻起,口角溢出黑血,扑通倒地。右边一个更惨,手刚摸到刀柄,整条手臂就黑了,皮肤像纸一样剥落,露出底下焦枯的筋肉。他惨叫都没出声,人就跪了下去。
剩下三个全停了。
江尘站在雾中心,左手按在心口,压着那股从肺里往上涌的腥甜。蚀骨霜反噬来了,喉咙像被铁丝勒着。他没咳,只是把右手慢慢抬起来,指尖捏住最后一丝火苗,吹了口气。
火没灭。
反而顺着毒雾,窜出七点火星,分别落在七瓶碎裂的位置。火星一沾地,立刻烧出一圈暗红纹路,组成残阵。这是七煞蚀魂阵,不杀体,专烧神识。中了的人会觉得自己在重复死亡——一遍,又一遍。
黑袍首领终于变了脸色。
他盯着江尘,声音沉下去:“你根本不是丹阁弟子。”
江尘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石磨地:“我说我是了吗?”
“那你是什么?”
“你们不该碰的东西。”
话音落,阵中火星猛地一跳。最后一个站着的魔修忽然抱住头,惨叫出声,接着整个人抽搐着倒下,眼角渗出血丝,嘴里不停重复:“再来一次……求你再来一次……”
只剩首领一人站着。
他盯着江尘,眼神变了。不再是猎手看猎物,而是看一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凶器。
“你设的局。”他说,“从走出丹阁就开始了。”
江尘没否认。
他慢慢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只没碎的瓷瓶——最小的那只,装的是凝神粉。他把它塞回袖中,动作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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