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站在山脊断崖边,袖袋里的令牌又震了一下。这次不是红光,是震动,像有东西在金属内部爬动。他没去摸它,左手按在乾坤袋上,砂粒还贴在布面,微微发烫。魔骨安静了,但左腕的刺青裂痕又扩了一分,边缘渗出极细的血丝,顺着皮肤滑进衣袖。
他低头看了眼指尖的血,没擦。血滴落在令牌断裂处,那一丝红光忽然亮了半息,随即拼出个残缺的“三”字轮廓,像是某种印记被激活。江尘盯着那光,识海里猛地闪过一幅地图——不是云隐宗的,是镇魔渊底的地形,但多了几条从未见过的暗脉线,直通后山禁地。
他收手,把令牌塞进第七只瓷瓶,盖紧。
风还在刮,雪没停,但他不再往山下走。转身朝北,贴着崖壁潜行。三里外就是禁地入口,按宗门律令,擅入者斩脉封魂。可眼下地脉异动,毒气从地下渗出,连岩缝里的苔藓都变成了暗紫色。
接近洞口时,冰霜封住了整片岩壁。他没用毒火,而是从第二只瓷瓶倒出些灰粉,抹在掌心,贴上冰面。粉末遇寒即化,冰层发出细微的“咔”声,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他侧身挤进去,背后冰屑簌簌落下,封死了入口。
洞内不冷,反而闷热。空气里有种腐丹味,混着铁锈和烧焦的皮肉气息。他屏住呼吸,贴着岩壁往前走,脚下是湿滑的石道,两侧岩壁上嵌着几盏熄灭的魂灯,灯油早已干涸,只剩黑色残渣。
再往前,地势骤降。
他踩上一段石阶,尽头是个巨大洞窟。中央是池,但不是水池。黑绿色的液体翻涌着,像煮沸的毒浆,池面上漂着一层半透明的膜,膜下有无数人影扭曲浮动。江尘眯眼细看,才发现那些是修士——被铁链吊在池上,头朝下,脚踝绑着镇魂环,头顶悬浮着金色咒印,一明一灭,像是在被抽魂。
他认得那咒印。昨夜在丹会高台,供奉服下玄冥丹后,背上浮现的纹路就是这种金纹的变体。只是眼前这池中的咒印更完整,排列成环,缓缓旋转。
他退到岩角,从第五只瓷瓶取出玄冥丹粉。丹粉是黑色的,带着细微裂纹,像烧焦的骨屑。他捻了一撮,撒向池面。
粉落进池中,没沉。反而被那层膜吸住,迅速扩散。池水猛地一颤,咕嘟咕嘟翻起大泡。紧接着,池中央的液体猛地拱起,扭动成一条巨蛇的形状,蛇头昂起,双眼是两团金光——那光里,赫然是供奉临死前的脸,嘴一张一合,无声嘶吼。
江尘后退半步。
蛇身一甩,池边一个吊着的修士被吸进蛇口,瞬间干瘪,皮肉化作黑雾,倒灌回池中。蛇眼金光更亮,咒印旋转加快,其他修士头顶的印记也开始闪烁,像是要被同步激活。
他立刻从袖中弹出三味毒粉——红、青、黑三色粉末在空中交织,落地成网,火光窜起,形成一道弧形火墙,隔开毒雾。火网烧着池边的铁链,发出“滋滋”声,几条链子开始发红。
可那蛇不退。反而张口,喷出一股黑雾。雾里带着金纹,一碰到火网,火焰立刻变暗,火色转紫,火网开始崩解。
江尘右手一翻,七煞毒火已在掌心凝聚,正要引火焚池,洞顶忽传来一声轻笑。
“这丹毒,可还合你心意?”
他抬头。
苏蘅站在高台边缘,素色裙摆垂落,彼岸花刺绣在幽光中微微发亮。她没戴簪子,但袖口微动,银光一闪,像是有东西在她袖中震颤。她居高临下看着他,嘴角挂着笑,可眼神冷得像冰。
江尘没动,火还在掌心燃着。
“你早就知道池子里有噬魂咒。”他说。
“我知道的,远不止这个。”她 шаг вперед,裙摆扫过石阶,“你拿玄冥丹粉来试毒,可那丹里本就掺了魔骨枯灰。你用毒,我用阵,谁才是下毒的人?”
江尘掌心的火微微一晃。
他想起炼丹时,自己往丹炉里滴的那滴血。血入炉的瞬间,丹液浮现莲花纹,又立刻消失。那时他以为是玄灵体的反应,现在想来,或许不是。
“你借我的手炼丹。”他说,“再借丹毒引动地脉。”
“聪明。”她轻笑,“可你更聪明——你把魔骨带回来了。它在你袋子里,是不是?它现在,是不是也在听?”
江尘左手按住乾坤袋。砂粒还在,但袋子内侧传来轻微震动,像是有东西在轻轻敲击。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问。
“我想看看。”她缓缓抬起手,袖中银簪滑出半寸,簪尖泛着幽蓝光,“当玄冥丹遇上噬魂咒,会不会把地脉里的东西,真正唤醒。”
江尘瞳孔一缩。
池中那条蛇忽然扭头,朝高台方向仰起。蛇眼金光暴涨,咒印旋转到极致,池面膜层“啪”地裂开。一股黑气冲天而起,直扑苏蘅。
她不躲,反而抬手,银簪迎上黑气。两者相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蓝光与金纹纠缠,竟在空中拼出一朵倒置的莲花图案。
江尘左腕刺青猛地一烫,裂痕又扩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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