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踩进黑泥,脚底传来碎骨的脆响。他没低头看,也没停步。沼泽尽头的山洞就在眼前,洞口边缘焦裂,像是被什么烧过千百遍。他右手按在左腕刺青上,皮肤滚烫,像是有人往血脉里灌了熔铁。
这痛他熟悉。每次玄灵体被封住又强行唤醒,都是这滋味。
他从腰间摸出第五只瓷瓶,拔开塞子,一股灰雾涌出,碰到空气就往下坠。他把“引煞粉”撒向前方。雾墙般的毒瘴被撕开一道口子,通道只有三息时间。他冲进去,身后毒雾迅速合拢,像一张嘴咬住了退路。
通道尽头是断崖。往下看,不见底,只有一层黑冰铺在渊底,泛着死光。他跳了下去。
落地时膝盖一沉,冰面没裂,但震动传了出去。整片冰原像活了一样,嗡鸣声从地底爬上来。他蹲下,用毒针扎破指尖,血滴在冰上。血珠没渗进去,反而被吸走,冰层下传来密集的颤动。
一具具骸骨在冰里睁开眼。
每具骷髅的眼窝都刻着一个“萧”字,小得几乎看不见,可数量太多,密密麻麻铺满冰层。他顺着血迹往前走,那些骨头跟着转头,空洞的眼窝一直盯着他。
走了约莫百步,冰面塌陷出一个巨坑。坑中央盘坐着一具魔骨,通体漆黑,比人高两倍,脊椎笔直,头颅低垂。九道锈迹斑斑的锁链缠在它身上,从肩膀到脚踝,链尾深深扎进地底,像是钉进了山的心脏。
江尘站在坑边,没动。
他盯着那魔骨的额骨。一道裂痕横贯其上,里面嵌着半片碎陶。他认得这陶片——和他腰间瓷瓶的材质一样。第四只瓶碎在迷雾沼泽时,他随手扔了残片,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是谁带过来的?什么时候?
他慢慢抬起手,指尖离魔骨还有三寸,左眼突然发烫。琉璃金的颜色褪去,血红涌上来。识海炸开,不是幻象,是记忆被硬生生抽出来——火焰中,白璃回头,嘴唇开合,说的不是“勿信心诀”,而是“你早该死在第一世”。
他咬牙,没退。
反手拔出第七只瓷瓶,倒出最后一撮“腐骨灰”在掌心。毒粉混着血,发黑发黏。他点燃它,七煞毒火腾起,火光映在魔骨空洞的眼窝里。
黑焰燃起。
焰中浮现出一张脸——萧沉渊。嘴角翘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那声音直接钻进他脑子里:“你终于来了。”
江尘猛地后撤,可脚下打滑。他没摔,却感觉乾坤袋一震,像是被什么从外面推了一下。再看时,魔骨不见了。坑里只剩锁链垂落,锈渣簌簌掉落。
那具骨,进了他的袋子。
他低头,袋子还在腰侧,纹丝不动。可他能感觉到里面的东西——不是死物,是活的,正贴着布料缓缓滑动,像在适应新家。
他没打开看。
他知道一旦看见,就再也无法假装它不存在。
他转身想走,刚迈出一步,头顶传来铃声。
清越,悠长,像风穿过枯骨。
他抬头。血衣侯站在渊顶,黑红劲装,半张青铜面具覆脸,手里拎着一只银铃。铃没晃,可声音还在响。每一声都撞在他左腕刺青上,像钉子往肉里敲。
江尘没动。
他知道对方没出手的意思。那铃声不是攻击,是试探,是锁。他在用声音牵动魔骨,也在牵动他。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地上。血遇冰即燃,黑烟腾起,遮住视线。他借着烟,翻进侧壁一道裂隙。背贴岩壁,呼吸压到最轻。
袋子又动了。
他伸手按住,低声说:“不许说话。”
里面静了一瞬。
然后,一个声音,贴着耳膜响起:“你烧过的每一具尸体,都在叫我。”
江尘没抖,也没答。
他知道这不是幻听。也不是魔骨在说。这声音他知道——是他自己,十年前在炼魂炉边,亲手焚毁第一具替身时,说的那句话。
他低头看袋子。布料下凸起一根细长的骨节,正缓缓移动,像是在摸他的腰。
他右手慢慢移向腰间,抽出第六只瓷瓶。瓶身冰凉,里面装着“凝魂砂”。他没打开,只是握紧。
袋子又动了。那根骨节蹭过他的肋骨,停在心口位置。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另一个节奏,重叠在一起。
他抬起手,用指甲在岩壁上划了一道。石灰簌簌落下,露出底下刻痕——一朵倒置的莲花,花瓣朝下,根茎朝天。和他腕上的刺青,正好相反。
他盯着那刻痕,没去碰。
袋子忽然一沉。像是里面的东西坐下了。然后,那声音又来了,这次更近,像是贴着他脊椎在说:“你记得吗?第七世,你把我埋在这儿,说再也不见。”
江尘闭了下眼。
他记得。那一世他还是药王谷弟子,奉命封印镇魔渊。他亲手把这具骨推进坑底,浇上熔铁,钉上锁链。那时它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只是一堆死骨头。
他以为它死了。
他以为他赢了。
他抬起手,抹掉额角的汗。指尖沾了血,不知是咬破的舌尖,还是刚才喷出的血雾残留。他把血抹在袋子封口,低声说:“再说话,我就把你烧了。”
里面静了。
他靠着岩壁,慢慢滑坐下去。七只瓷瓶挨个贴着腿排开,最后一只空了,瓶底还沾着点灰。他盯着它,没动。
袋子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像是里面的东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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