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绾坐在书桌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高考志愿表。纸面已经被她反复折叠又展开，边缘已经起毛，像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母亲坐在她对面，手指紧紧攥着茶杯，指节泛白。
“清绾，”她的声音温柔却不容置疑，“金融系是你最好的选择。”
林清绾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志愿表上的“金融系”三个字。那三个字被她用涂改液反复覆盖，又重新写上，墨迹晕染开来，像一滴永远擦不掉的泪。
“你爸当年要是听了我的，现在也不会……”母亲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样。
林清绾知道母亲未说完的话是什么。父亲当年放弃了金融行业的优渥工作，执意去创业，结果公司倒闭，欠下一身债，最终郁郁而终。母亲因此对“梦想”二字深恶痛绝，她只希望林清绾能走一条稳妥的路——金融系，高薪，体面，远离风险。
“妈，”林清绾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我想学文学。”
母亲的表情瞬间凝固。
“文学？”她冷笑一声，“那能当饭吃吗？你以为你是天才作家？还是你觉得自己能靠写小说养活自己？”
林清绾攥紧了志愿表，指节发白。
“可是……我喜欢。”
“喜欢？”母亲的声音陡然拔高，“喜欢能当饭吃吗？你看看程野家现在什么样？他爸的公司破产，欠了一屁股债，连房子都要被拍卖！你要是跟他一样，将来能有什么出路？”
林清绾猛地抬头。
“程野……怎么了？”
母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
“你少管别人家的事！你只需要管好你自己！”她猛地拍桌，“志愿表我已经帮你填好了，金融系，保送名额也拿到了，你只需要签字！”
她从包里抽出一张已经填好的志愿表，推到林清绾面前。
林清绾看着那张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那上面“金融系”三个字墨迹工整，没有一丝涂改的痕迹——母亲早就偷偷填好了，甚至没有问过她的意见。
“妈，”她的声音有些发抖，“这是我的人生。”
“你的人生？”母亲冷笑，“你的人生就是由我给的！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不是为了让你去学什么文学，然后将来跟我一样后悔的！”
林清绾的眼眶发热，但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程野的父亲……真的破产了？”她低声问。
母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样。
“那又怎样？”她冷冷道，“那是他们家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
林清绾缓缓站起身，拿起那张志愿表，指尖在“金融系”三个字上轻轻摩挲。
“妈，”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不会签的。”
母亲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敢不听我的？”
林清绾深吸一口气，将志愿表撕成两半，然后是四片，八片，直到碎纸片像雪花一样飘落在地上。
“我说，”她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不签。”
母亲愣住了，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女儿一样。
“你……你疯了！”她猛地站起来，声音颤抖，“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毁了自己的前途！你……”
“妈，”林清绾打断她，“我没有毁掉我的前途，我只是选择了我自己的人生。”
她转身走向房门，却在推开的瞬间听见母亲崩溃的哭声。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知不知道当初你爸创业失败的时候，我有多绝望？我每天都在想，如果他当初听了我的，现在就不会……”
林清绾站在门口，背对着母亲，肩膀微微颤抖。
“妈，”她轻声说，“可我不是他。”
门被轻轻关上。
走廊里，林清绾靠在墙上，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母亲之间，已经裂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缝隙。
但她不后悔。
因为十七岁的她，终于学会了为自己的人生，做出一次真正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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