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武门踏入紫禁城,曹昆感觉自己仿佛穿越了一层无形的结界。
门外是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
门内是凝固了六百年的时光。
与山顶俯瞰时感受到的磅礴帝威不同,
身临其境,
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深沉的静。
这是一种被高大宫墙包裹起来的、
被漫长岁月浸润透了的寂静,
即便身边有其他游客,
那种历史的静谧感依然能轻易地穿透喧嚣,
直达心底。
他果断地右转,
避开了向南直奔三大殿的汹涌人潮,
拐进了西路的慈宁宫区域。
这里曾是皇太后、太妃们养老的场所,
相比处理国家大事的外朝,
这里的生活气息更浓,也更幽静。
一踏入慈宁宫花园,世界的调性瞬间切换。
山顶的壮阔全景被眼前精致的庭院所取代。
花园里古木参天,
尤其是几棵巨大的古柏,枝干虬结,苍劲有力,
一看就经历了数百年的风雨。
阳光被茂密的枝叶筛滤下来,
在地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四周安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松针的“沙沙”声和自己脚步落在青砖上的回音。
花园里有小巧的亭台、秀美的假山和一方清澈的水池,
布局精巧,一步一景。
他在一座汉白玉石亭里坐下,
闭上眼睛,
试图想象当年那些身份尊贵却又寂寞深宫的太后、太妃们,
在此散步、礼佛、赏花,排遣漫长时光的情景。
那份繁华顶端的孤寂感,
似乎还残留在这静谧的空气里。
漫步走向寿康宫时,
他在隆宗门前的广场上停下了脚步。
他被地面那些设计巧妙的雨水沟口吸引了目光。
蹲下身仔细看去,
只见沟口被雕刻成螭首的形状,
(龙之九子之一,喜水,常用于排水装饰)
兽口大张,
虽然历经数百年风雨磨蚀和无数鞋底的打磨,
石质变得异常光滑,
但细节依然清晰可辨。
他想起自己曾看过纪录片,
故宫拥有全世界最精妙的古代排水系统。
每逢大雨,雨水会通过地面这些螭首汇入明沟,
再通过遍布全城的、深埋地下的暗渠网络,
最终迅速排入金水河,
确保这座庞大的木结构宫殿群永不内涝。
想象着暴雨如注时,
成千上万个螭首同时“吐水”,
形成“千龙吐水”的奇观,
他不禁对古代工匠的智慧、
科学的规划和工程的伟大感到由衷的敬佩。
这日常看不见的细节,
恰恰是紫禁城得以屹立六百年的基石之一。
穿过隆宗门,
便真正进入了“后宫”的核心
——西六宫
(永寿宫、翊坤宫、储秀宫、太极殿、长春宫、咸福宫)。
这里的宫殿比外朝大殿规模小,
但布局更为紧凑密集,
红墙夹道,重重叠叠,
形成一座幽深的迷宫,
充满了隐秘和压抑的气息。
每一道宫门后,
都曾是一个女子的一生,
她们的悲欢离合、争宠算计、孤灯下的眼泪,
都被这高大的宫墙牢牢锁住。
他站在储秀宫的庭院里,
这里曾是慈禧太后初入宫时的居所。
看着那精致的琉璃装饰和檐下华丽的彩画,
试图想象那个来自辽宁的满洲镶蓝旗少女叶赫那拉·玉兰,
如何在这里度过她最初的宫廷岁月,
又如何一步步运筹帷幄,
最终走向权力的巅峰,
深刻地影响了中国近代史的进程。
宫墙依旧,雕栏犹在,
而人事早已全非,
唯有庭院中的石榴树,
或许还记得当年的私语与叹息。
他特意绕路去寻找了那口着名的“珍妃井”。
井就在宁寿宫区最北端的贞顺门内,
位置偏僻,毫不起眼。
井口极小,
上面压着厚重的石盖,
周围围着冰冷的铁栏杆。
若不是有指示牌,很容易就错过。
他站在栏杆外,
凝视着那狭小到令人窒息的井口,
很难想象1900年那个夏天,
八国联军兵临城下,
慈禧太后仓皇西逃前,
是如何下令将那位性格倔强、曾支持光绪变法的珍妃,
塞入这口井中溺毙。
一段宫廷最残酷、最黑暗的历史,
被凝固在这口小小的井里,
阳光在这里似乎都变得清冷压抑,
无声地诉说着华丽外衣下的冷酷与生命的脆弱。
时近中午,他在故宫餐厅简单吃了碗炸酱面,
休息片刻,补充水分。
下午,
他朝着这次游览的另一个重点
——宁寿宫区走去。
这是乾隆皇帝在位六十年后,
为了不超越祖父康熙在位六十一年之数,
宣布退位当太上皇时,
为自己精心修建的养老宫殿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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