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地脉核心的金红光芒在身后彻底隐没,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幽深、潮湿且不断向上的天然甬道。空气不再灼热灼人,反而带着一股阴冷的、带着泥土和苔藓气息的凉风,从上方吹拂下来。脚下粗糙的石阶残留着地脉的余温,却也在迅速冷却。
我搀扶着凌昊,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重。他几乎将大半的重量都倚靠在我身上,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损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压抑的嘶声,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浸湿了散乱的鬓发。强行移动显然极大地牵动了他沉重内伤,但他紧咬着牙关,下颌线绷得死紧,除了身体因剧痛而不受控制的细微颤抖外,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筑基之后,我的身体仿佛被重塑过一般,气力增长了许多,经脉中流淌的妖力虽依旧微薄,却比以往凝实了数倍,五感也变得异常敏锐。此刻,我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那令人心揪的喘息,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因强忍痛苦而绷紧如铁石。心中那股因得知母亲逝去真相而翻涌的悲恸与复杂心绪,此刻被一种更为尖锐的、近乎窒息的心疼和担忧所取代。他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这里倒下。
“坚持住,出口应该不远了。”我低声说道,声音在狭窄的甬道中回荡,既是对他的鼓励,也是对自己说的。我将灵觉尽力向前延伸,甬道尽头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以及一丝微弱的、不同于地脉阳气的、带着水汽的清凉气息,那应该就是通往山外的出口。
凌昊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动作小到几乎难以察觉,他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仿佛在积蓄着最后的气力。他尝试着调整呼吸,试图减轻压在我肩上的重量,但每一次尝试都引来更剧烈的咳嗽和喘息。短暂的沉默后,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得几乎破碎:“出去之后……你有何打算?”
打算?这个问题像是一块巨石,猛地砸入我因求生而暂时紧绷的心湖,激起千层浪。母亲神魂俱灭的噩耗,身世真相的冲击,蚀魂宗与镇妖司内鬼如影随形的威胁……千头万绪瞬间涌上心头,让我一阵茫然无措,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我……我不知道。”我老实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厌恶的脆弱和哽咽,“娘亲的仇……一定要报,那些害死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可是……”我侧过头,看向他近在咫尺的、苍白而坚毅的侧脸,眼中充满了迷茫与无助,“我能做什么?我只有这点刚刚筑基的微末道行……连自保都勉强……”
复仇二字,重若千钧,远非我一腔悲愤所能承载。
凌昊沉默了片刻,甬道中只剩下我们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和远处越来越清晰的水声。良久,他才缓缓道:“报仇……非一日之功,更非凭 一时血气之勇可成。蚀魂宗盘根错节,势力遍布朝野江湖,镇妖司内部亦是暗流汹涌,敌友难辨。莽撞行事,不过是飞蛾扑火,正中敌人下怀。”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字字句句都带着血淋淋的现实和冰冷的理智,像是一盆冰水,浇熄了我心中盲目躁动的火焰。我握紧了空着的另一只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刺痛感,却远不及他话语带来的无力感深刻。是啊,我连在他庇护下都几次险死还生,谈何报仇?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隐藏起来,提升实力。”凌昊继续道,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愈发明亮的洞口,“你的血脉特殊,筑基仅是打开了通往真正力量的大门。 若能寻得狐族正统传承,或再遇机缘,潜心修炼,前途不可限量。待羽翼丰满,再图后事不迟。”
狐族正统传承?我想起了望月潭中那位深不可测的老者和那只依赖我的小狐狸,想起了那处神秘的狐族圣地“望月潭”。或许……那里真的藏有母亲未能传给我的东西?
“那……你呢?”我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你的伤……需要静养。还有镇妖司……你还能回去吗?”赵乾的背叛如同毒刺,蚀魂宗的追杀近在眼前,他如今重伤濒危,镇妖司内部更是敌友不明,此时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凌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自嘲的弧度,黑眸中闪过一丝极深的疲惫与戾气:“我的伤……需要时间和特定的药物静养,此地绝非良选。镇妖司……”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寒,带着一丝肃杀之气,“暂时是回不去了。赵乾之事,绝非孤立。司内必然还有更高层的叛徒未曾揪出,其势力恐怕超出你我想象。此时回去,非但无法疗伤,反而会打草惊蛇,甚至……死得不明不白。”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连他自幼成长、视为归属的镇妖司,如今都变成了龙潭虎穴,危机四伏?那他岂不是……天下之大,几无容身之处?
“我们必须先找一个绝对安全、不为人知的落脚点,再从长计议。”凌昊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北邙山绝不能久留。蚀魂宗的眼线恐怕早已遍布山野,地脉异动更会引来无数窥探。我们需要立刻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去一个……他们绝对意想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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