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的公鸡发出遥远而模糊的啼鸣,宣告着黎明的到来。
我深吸一口气,扶着炕沿,有些踉跄地站起身。不能再待下去了。再看下去,我怕自己会彻底迷失在这种诡异而心碎的氛围里。
我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轻轻掩上门,仿佛怕惊扰了谁的梦境。
回到隔壁的土炕上,我却再也无法入睡。睁着眼,望着熏黑的屋顶,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凌昊昏迷中脆弱的脸,和他掌心那枚染血的旧平安扣。
天大亮后,农妇端来了清粥小菜。我食不知味地勉强吃了几口,便再也咽不下去。
“姑娘,多少再吃点,你身子还虚着呢。”农妇担忧地劝道。
我摇摇头,声音沙哑:“大娘,隔壁那位……公子,他今日情况如何?”
“老李头一早又来施过一次针了。”农妇叹了口气,“说是脉象比昨夜稍稳了些,许是汤药起了效,但人还是昏沉着,未曾醒转。唉,真是遭罪啊……”
稍稳了些……我心中稍稍一松,却又立刻被更深的忧虑取代。只是稍稳,并未脱离危险。
傍晚时分,农妇的丈夫——一位沉默寡言的樵夫从山里回来了。得知了情况,也只是蹲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了疙瘩。
“城里的张大夫或许有法子,”他磕了磕烟袋锅,哑着嗓子对农妇说,“可咱这离府城太远,那公子眼下这情形,根本经不起颠簸……”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刚亮起一瞬,便被现实无情地踩灭。
夜色再次笼罩了小小的村落。
农舍里点起了油灯,昏黄的光晕将一切笼罩在一片不安的宁静中。
我躺在炕上,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忍不住,再一次悄无声息地溜下了炕,走到了隔壁房间的门口。
手放在门板上,我却犹豫了。
进去?又能做什么?看着他昏迷的模样,徒增心乱?还是……再次被他无意识的呼唤刺痛?
可是,不进去……那颗悬着的心,又如何能安?
最终,担忧还是战胜了那点微妙的怯懦和酸楚。我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凌昊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姿势似乎都未曾改变。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老郎中留下的药碗放在炕头,里面的汤药似乎只喂进去少许,大部分都洒了。
我走到炕边,拿起那块干净的布巾,沾了温水,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额角的虚汗和唇角残留的药渍。
我的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指尖偶尔擦过他冰冷的皮肤,我的心便会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
就在我擦拭他下颌时,他的喉结忽然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薄唇微启,又是一声模糊破碎的呓语逸出。
“……冷……”
我的心猛地一揪。
冷?是伤势引发的寒症?还是那阴毒煞气仍在作祟?
我连忙将手探向他额角,触手一片冰凉的冷汗,确实冷得吓人。农妇准备的棉被并不薄,但对于他此刻的状况,显然远远不够。
怎么办?
去找农妇再要一床被子?深更半夜,如何好意思再叨扰?
我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颤抖的眼睫和失去血色的嘴唇上,心中焦急万分。
鬼使神差地,一个念头突兀地闯入脑海——就像昨夜那样……用阳气?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昨夜是情急之下不得已而为之,且险些遭到反噬。如今他昏迷不醒,我若再贸然行事……
可是……看着他冷得微微发抖的模样,那点犹豫和羞耻心又被强烈的担忧压了下去。
不能再让他这样冷下去!伤势会加重的!
咬紧下唇,我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伸出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握住了他露在被子外、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
掌心相贴的瞬间,他冰冷的体温激得我微微一颤。
我闭上眼,努力忽略掉心底那点慌乱和异样,凝聚起体内恢复了些许的、依旧微薄的妖力,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缕细弱的、带着暖意的本源阳气,透过相贴的掌心,极其缓慢地渡送过去。
过程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和……微妙。
他的经脉依旧滞涩冰冷,我的阳气如同涓涓细流,艰难地渗入,带来细微的刺痛。但或许是因为他昏迷中毫无抵抗,又或许是因为这次的渡送更加温和缓慢,反噬之感并未如昨夜那般猛烈。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微弱的暖流正一点点驱散他掌心的冰冷,顺着他的手臂脉络,缓缓向上蔓延。
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无意识地回握了一下我的指尖。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停止呼吸。
但他并未醒来,只是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那么一丝丝,冰冷的身体也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
有效果!
我心中稍安,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敢动弹,持续地、小心翼翼地输送着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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