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庙死寂,唯有寒风穿过破败窗棂的呜咽声,如同鬼魅低语,衬得这夜更加漫长而冰冷。
我蜷缩在角落,身上裹着凌昊那件宽大的玄色外袍。衣袍上残留的、属于他的清冷气息和一丝极淡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无孔不入地萦绕在鼻尖,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从头到脚笼罩其中,挣不脱,逃不开。
变强。
那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反复灼烧着我混乱的神经。
他说得对。我太弱小了。弱小到连自保都困难,弱小到需要依靠敌人的庇护才能苟活,弱小到……连寻找母亲的资格都如此渺茫。
像现在这样,偷偷汲取那点微不足道的阳气,杯水车薪,徒增罪孽,根本毫无意义。我必须找到真正能变强的方法,一条……或许艰难,却真正能通往力量的道路。
可是,路在何方?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向那个盘膝静坐的身影。
凌昊依旧维持着调息的姿势,背脊挺直,仿佛一尊感觉不到疲惫和痛苦的石像。但借着一缕从破洞漏下的、惨淡的月光,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和他苍白如纸的侧脸上,那极力隐忍却依旧泄露出一丝痛苦的紧绷线条。
他的伤……一定很痛。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泛起细密的酸楚。他明明伤得那么重,却把最后的口粮给了我,把御寒的衣袍给了我,甚至……在我贸然闯入险境时,用身体护住了我。
为什么?
仅仅因为我是“线索”?因为母亲可能破坏邪阵的“功绩”?还是……如他所说,那晦涩难懂的“因果”?
我看不透他。
这个男人,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表面冰冷刺骨,深处却仿佛涌动着难以捉摸的暗流。每一次我以为触碰到了一点真实的温度,下一刻又会被那彻骨的寒意推开。
正当我心神恍惚之际,一直静坐的凌昊周身气息忽然剧烈地波动了一下!
他猛地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以手撑地才勉强稳住身形,额角的冷汗瞬间汇聚成珠,滚落下来。他急促地喘息着,脸色在月光下白得骇人,背后的伤口处,玄色衣料上的暗色似乎又扩大了一圈。
反噬?!还是伤势恶化了?!
我心头猛地一紧,几乎要惊呼出声,下意识地站起身想要过去。
他却猛地抬手,阻止了我的靠近。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指尖冰冷苍白。
“别过来……”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极力压制的痛楚和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煞气……未净……会伤及你……”
我僵在原地,看着他痛苦却依旧强撑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几乎无法呼吸。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顾忌这个?
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似乎在与体内作乱的残余煞气艰难对抗。许久,那剧烈的波动才稍稍平复下来,但他的气息却明显比之前更加虚弱了。
他缓缓靠回墙壁,额发已被冷汗彻底浸湿,凌乱地贴在额角和颊边,整个人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破碎般的脆弱感。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那个总是冰冷强大、仿佛无所不能的凌昊,此刻竟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琉璃,让人心惊,也让人……莫名地揪心。
犹豫了片刻,我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在他身边蹲下身。我没有触碰他,只是拿起一旁还剩少许清水的皮囊和一块干净的布巾,递到他面前,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大人……喝点水吧?”
凌昊缓缓睁开眼,黑眸因痛楚而显得有些涣散,目光落在我递来的水囊上,停顿了片刻。他似乎连抬手都极为困难,最终只是极轻地摇了一下头,声音低哑:“……不必。”
我的心沉了下去。他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看着他那副虚弱至极却依旧强撑的模样,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我拧开水囊的塞子,将清水小心地倒在布巾上,然后,极其轻柔地、试探地,用湿润的布巾擦拭他额角和脖颈不断渗出的冷汗。
我的动作很轻,很小心,指尖甚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凌昊的身体猛地僵住了一瞬,黑眸骤然锐利地看向我,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惊诧和……或许是抗拒?但他最终并没有推开我,也没有出声斥责,只是沉默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我那笨拙而轻柔的动作,拂去他冰冷的汗湿。
布巾擦过他滚烫的额头,擦过他线条冷硬的下颌,擦过他微微滑动的、苍白的喉结……
我的指尖隔着薄薄的布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皮肤下传来的、因忍痛而紧绷的颤栗和异常的高热。我的心跳得飞快,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担忧、羞怯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的情绪,在心底疯狂蔓延。
我从未……与他如此“接近”过。
寂静的荒庙里,只剩下布巾擦拭的细微声响,和他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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