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我收回手,看着他那似乎因这微不足道的照料而稍稍舒缓了一点的眉头,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我重新坐回他稍远处的对面,抱着膝盖,目光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月光偏移,将他笼罩在一片清冷的辉光中。他依旧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掩了平日里的锐利和冰冷,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柔和与……易碎感。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最柔软的地方,泛起一阵细密而陌生的酸涩。
“为何……”我望着他,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那虚无缥缈的命运,“为何要对我……如此……”
后面的话,我终究没有问出口。是“好”?还是“不同”?似乎都不准确。
凌昊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但他并未睁开眼,也没有回答。仿佛睡着了,又仿佛……只是不愿回答。
庙内再次陷入漫长的寂静。
只有彼此交错起伏的呼吸声,和窗外无止无休的风声。
我看着他苍白的睡颜(或许只是调息),心中那片因母亲失踪和重重谜团而冰封的荒原,仿佛被这寂静夜色中偶然窥见的一丝脆弱和无声的容忍,悄然融化了一角。
某些固执的认知,正在悄无声息地瓦解、重塑。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意识逐渐模糊,即将被疲惫拖入睡眠时,一直沉默的凌昊忽然极其低哑地开口了。
声音很轻,几乎融入了风声里,却清晰地钻入了我的耳朵。
“因为……你像她。”
像谁?
我猛地惊醒,睡意瞬间驱散,愕然抬头看向他。
他却依旧闭着眼,眉头微蹙,仿佛那只是一句无意识的梦呓,又像是沉入某个遥远回忆时,身不由己的叹息。说完这句,他便再无动静,呼吸逐渐变得均匀悠长,似乎真的陷入了沉睡或深沉的调息之中。
我僵在原地,心脏狂跳,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顷刻间冰冷下来。
像她?
像谁?
哪个“她”?
是他曾经在意的人?是他追捕过的妖?还是……与那“因果”相关的人?
无数个猜测如同沸腾的水泡,在我脑中疯狂炸开,带来一阵阵晕眩和更加深重的迷茫。
他对我所有的异常举动,那些冰冷的维护,那件衣袍,那句“变强”的告诫……难道都只是因为,我“像”某个存在于他过去的人?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让我从头到脚瞬间冰凉。方才那点因靠近而产生的微妙悸动和酸涩,顷刻间冻结、碎裂,只剩下一种难以形容的空落和……刺痛。
原来……如此。
我缓缓抱紧了自己,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他身上那件外袍的气息变得格外刺鼻,让我几乎想要呕吐。
夜,依旧漫长而寒冷。
荒庙之外,风声凄厉,如同永无止境的哀歌。
而我心中那簇刚刚燃起不久的、微弱的火苗,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或许只是猜测)狠狠踩灭,只余下冰冷的灰烬和更加深不见底的孤独。
原来,自始至终,我都只是一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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