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在高二(三)班的教室里,尘埃在光柱中缓缓起舞。
无阙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旧疤痕,一道又一道,像是记录痛苦的年轮。刚才厕所里的那一幕还在脑海中回放,让她胃部不适地抽搐。
“略无阙处。”她在笔记本的角落写下这四个字,又迅速用笔重重地涂黑。
这个名字是父亲取的,取自《水经注》中“略无阙处”一词,意为完美无缺。多么讽刺。自从高一那件事后,她的人生就充满了残缺和裂缝。
她的视线不自觉地飘向教室中间第四排。时雾歇正低头记笔记,侧脸在阳光下显得专注而柔和。无阙还记得刚才在厕所里,那双伸向自己的手,没有预料中的嘲讽或怜悯,只有平静的尊重。
她迅速移开目光,心跳莫名加快。
下课铃响起,无阙迅速收拾好书包,想趁大家还没注意时溜出教室。她刚走到门口,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无阙同学。”
她身体一僵,慢慢转过身。时雾歇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小物件。
“这是你的吧?在厕所捡到的。”时雾歇递过那只口琴。
无阙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校服口袋,果然是空的。她接过口琴,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时雾歇的手,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般迅速收回。
“谢谢。”她小声说,把口琴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救命的浮木。
“你会吹口琴?”时雾歇似乎不急于结束对话。
无阙点头,又摇头,“只会一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很酷啊,我小时候想学乐器,但手指太笨拙了。”时雾歇笑了笑,“对了,你要回宿舍吗?”
无阙再次点头。她其实不想回宿舍,那三个欺负她的女生中有两个就住她隔壁。但她更不想继续站在这里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已经有不少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了。
“一起走吧,我也回宿舍区。”时雾歇自然地走在她身旁。
无阙身体僵硬地跟上,不知该如何推辞。一路上,她始终落后半步,低着头,像是研究地面上每一块砖的纹路。
“林薇她们,经常找你麻烦吗?”时雾歇忽然问。
无阙猛地抬头,又迅速低下,“没有,今天是第一次。”她在撒谎,但她已经习惯了用谎言来避免更多麻烦。经验告诉她,告状只会招来更严重的报复。
时雾歇沉默了一会儿,无阙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如果她们再找你,可以来找我。”时雾歇最终说,“学生会办公室就在教学楼一楼,我通常下午都在。”
“为什么帮我?”话一出口,无阙就后悔了。她不该问的,不该期待什么,期待只会带来失望。
时雾歇似乎被问住了,停顿片刻才回答:“因为没有人应该被那样对待。”
无阙悄悄攥紧了口袋里的口琴,金属的边缘硌得她手心发痛。高一时的记忆碎片般闪过——老师的漠视,同学的嘲笑,还有那个把她锁在储物柜里一整夜的“恶作剧”。那时也有人目睹她的遭遇,却都选择绕道而行。
为什么这个陌生人会不同?
“到了。”时雾歇停下脚步,“我住三号楼,你呢?”
“五号。”无阙小声回答。五号楼是学校里最旧的宿舍楼,住宿费也最便宜。
“那明天见?”时雾歇的语气轻松,仿佛她们已经是朋友。
无阙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向五号楼。直到走进楼道,她才敢回头看一眼。时雾歇还站在原地,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像一尊守护神像。
无阙迅速转身爬上楼梯,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在涌动。像是黑暗中突然照进的一束光,明亮得让她害怕这不过是幻觉。
回到宿舍,无阙反锁上门,这才感到一丝安全。四人间里只住了她一个人,学校说是“临时安排”,但她明白是因为没人愿意和转学生住一起。这反倒成了她的庇护所。
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铁盒,打开后里面是各种药瓶——舍曲林、帕罗西汀、喹硫平...精神科医生开给她的“救命药”,也是提醒她与“正常人”不同的烙印。
无阙熟练地配好晚上的剂量,就着冷水吞下。药物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比马桶水的味道好多了。想到这里,她胃里一阵翻腾,冲进卫生间干呕起来。
抬起头时,镜中的女孩面色苍白,眼睛大而空洞,像是被掏空的玩偶。无阙抬起手,轻轻触摸手腕上交错的疤痕。有一道特别深,是高一那次差点成功的尝试留下的纪念。
她忽然想起时雾歇阳光下明亮的眼睛。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理解黑暗中的挣扎?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无阙从铁盒最底层摸出一把小刀,刀片闪着寒光。就在她习惯性地要找一处新地方下刀时,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口琴上。
银色琴身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无阙放下刀,拿起口琴,犹豫片刻,轻轻吹了一个音符。声音颤抖而微弱,如同她此刻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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