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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我被裹挟在案件的巨大漩涡里。
警方召开了简短的新闻发布会,披露了“玫瑰庄园”案的骇人细节,瞬间引爆了全国。报纸头版、新闻头条、网络热搜,全被“美女画家”、“人骨玫瑰”、“永恒精华”、“数十名失踪女性”这些触目惊心的词条占据。我的名字,作为揭开这桩惊天罪案的私家侦探,也被反复提及,连同我那家不起眼的小事务所一起,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
电话被打爆了。媒体的采访请求,潜在客户离奇古怪的委托,甚至还有猎奇的“玫瑰爱好者”来电询问那些精华是否真有奇效……我不得不拔掉电话线,关闭手机。
小雅的母亲来过我公寓一次,哭得几乎昏厥,反复说着“谢谢”和“我女儿终于可以安息了”。她的悲痛和感激像沉重的石头压在我心头。我接受了她的感谢,却无法感受到丝毫破案后的释然。
警方案件梳理取得了进展。李组长偶尔会打电话给我,同步一些可以公开的信息,似乎也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讨论案情的对象——或许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亲眼见过那地狱且精神状态尚可(相对而言)的活人。
“那些手下,两个白大褂是她在黑市找来的化学专家,有案底,被高额报酬和她的偏执理论吸引。另外几个工人,是当地招募的,被她用药物和洗脑手段控制,以为只是在处理特殊农业废料。”李组长的声音透过电话线,带着疲惫,“他们对核心秘密知之甚少,只是工具。”
“应犹在呢?她开口了吗?”我最关心这个。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见了律师后,她开始配合。但她的‘配合’……”李组长似乎难以找到合适的词语,“更像是在宣读某种科学研究报告,或者艺术创作阐述。冷静得可怕。”
他给我复述了一些片段。
应犹在承认所有指控。她用平静无波的语调描述如何筛选“养分”——那些年轻、健康、对美有着狂热追求的女孩,如同挑选最上乘的颜料。她阐述她的“发现”:人体,尤其是骨骼和骨髓中的某些物质,经过特定提取,能最大程度激发玫瑰的活性,并从中萃取出一种能极大延缓细胞衰老、修复损伤的活性成分。
“死亡是丑陋的,是艺术的敌人。”她在审讯室里这样对警察说,眼神空洞却认真,“萧的离开是失误,是遗憾。但我找到了让她,让美永恒的方法。那些女孩,她们的生命以最完美的方式得以延续,融入不朽的艺术品(指玫瑰和精华)和永恒的美(指落木萧的容颜)之中。这是升华,不是谋杀。”
她甚至对警方粗暴“闯入”她的“工作室”(地窖)导致“样本”污染和“实验环境”破坏表示不满。
完全疯了的逻辑。用科学和艺术的外衣,包裹着最原始、最残忍的杀戮和掠夺。
“那幅画呢?”我问,“她一直看着那幅画?”
“是的。我们按照程序暂时收缴了那幅《落木萧》,她情绪出现了唯一一次剧烈波动,但很快又平息下去。只是要求我们必须妥善保管,湿度、光照都有要求……她说……”李组长顿了顿,“她说那幅画和萧本人一样,需要最精心的呵护,才能保持‘同步’。”
同步?这个词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技术部门检测了那些所谓的‘永恒精华’了吗?”
“初步检测结果非常复杂。”李组长的语气严肃起来,“里面确实含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活性成分,结构奇特,作用机制不明。但同时也混合了多种已知的防腐剂、植物萃取物和……人体组织分解产物。具体成分和毒性还在分析,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叹了口气:“我们怀疑,长期使用这种玩意,不仅不能青春永驻,反而可能导致严重的中毒和精神问题。那些女孩,成了她疯狂实验的牺牲品。”
挂断电话,我坐在昏暗的公寓里,李组长的话在我脑中回荡。
应犹在的冷静,她的“配合”,她对“同步”的执着……还有那种成分未知的诡异精华……
一切都符合一个疯狂科学艺术家的人设。案件似乎脉络清晰,证据链也在不断完善。
我可以功成身退了。接受鲜花和掌声,享受出名带来的红利,试着忘记那些恐怖的画面。
但我做不到。
那个雨夜,应犹在被押上警车前,回望我的那一眼,那个冰冷的、诡异的眨眼,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我心里。
那不是一个彻底失败的、逻辑自洽的疯子该有的眼神。
那眼神里,似乎还藏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和等待。
她在等待什么?
我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公寓里烦躁地踱步。
一定还有什么地方不对。
一定还有某个关键的碎片,被遗漏在了那片妖异的玫瑰海和冰冷的地窖之下。
我回想起地窖里每一个细节:森森白骨、玻璃容器、落木萧栩栩如生的遗体、旁边的画架和未完成的画……
画架!
那幅未完成的画!
我当时被眼前的恐怖景象震撼,只仓促拍了几张照片作为证据,没有仔细看画的内容!
警方应该扣押了那幅画作为物证。
我需要再看一眼那幅画!
我抓起车钥匙,冲出公寓,直奔市局。
我必须知道,应犹在地窖里,对着她精心保存的爱人遗体,最后想要画下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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