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
陆铮那沙哑却斩钉截铁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狭小的房间里激起巨大的回响,也瞬间点燃了他眼中那两簇几乎要冲破昏暗的、炽热明亮的光芒!那光芒里盛满了刚刚攻克代数堡垒的狂喜、被点亮的智慧,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灼热的、直直投向沈念薇的复杂情绪——感激、认同,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沈念薇被他眼中骤然迸发的光芒彻底攫住了心神!她仿佛被那璀璨的星辰灼伤,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在昏黄灯光的掩映下,不受控制地飞起两朵滚烫的红云。她甚至忘了呼吸,只是怔怔地回望着他,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房间里只剩下两人骤然急促的呼吸声和空气中弥漫的、无形的、滚烫的张力。
就在这炽热的气氛几乎要冲破屋顶的瞬间——
“咳!”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淬了寒冰的咳嗽声,清晰地穿透虚掩的房门,如同无形的冰锥,狠狠扎破了这短暂而珍贵的炽热气泡!
是陆卫国!
陆铮眼中的光芒如同被强风吹熄的烛火,骤然敛去,瞬间被冰冷的戒备和一种近乎本能的紧张取代!他挺直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僵直,捏着铅笔的右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刚刚还沉浸在解题成功中的热血,瞬间被一股从脚底窜起的寒意冻结。
沈念薇脸上的红晕如同潮水般褪去,血色尽失,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猛地后退一步,身体撞到了身后的旧木椅,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她慌乱地低下头,不敢看门口的方向,双手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衣角,指尖冰凉。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寂静。门外,没有任何脚步声靠近,也没有远离。只有一片沉重如铅、冰冷刺骨的沉默,如同极地的寒流,无声地从门缝里汹涌灌入,迅速淹没了所有刚刚燃起的温度,将房间重新冻结成一个冰冷的囚笼。
时间在令人心焦的沉默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陆铮僵硬地坐在行军床上,目光死死盯着那扇虚掩的房门,仿佛那里盘踞着一头随时会扑进来的猛兽。沈念薇则像一尊被冻僵的雕像,低着头站在椅子旁,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再发出一点声响。
终于,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不是靠近,而是朝着书房的方向,沉稳、缓慢、每一步都带着千钧的重量,敲打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也敲打在房间里两个年轻人的心上。脚步声消失在书房门口,紧接着,是那扇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又轻轻合上的声音。
压迫感似乎随着脚步声的远去而减弱,但那种冰冷的、被审视过的余悸,却如同附骨之疽,牢牢盘踞在房间里。
沈念薇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仿佛才找回呼吸的能力。她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慌乱和一种深切的、难以言喻的难堪。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陆铮。他依旧僵直地坐着,侧脸的线条绷得像刀锋,眼神冰冷地盯着地面,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
“我……我先回去了。”沈念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细若蚊蚋。她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脚步踉跄地冲向房门,拉开门,像一道纤细的影子,迅速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
房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她仓惶的身影,也彻底隔绝了房间里最后一丝人气。
陆铮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那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的台灯。小桌上的几何沙盘上,那道被他亲手解出的代数题答案还清晰地烙印在粗糙的木板上,像一个无声的嘲讽。几分钟前的喜悦和炽热,此刻回想起来,如同一个遥远而不真实的梦境,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父亲那无声的警告带来的刺骨寒意。
他猛地闭上眼,一股强烈的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一点点喘息的空间,这一点点被理解、被帮助的微光,都要被无情地掐灭?!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这一夜,陆铮在行军床上辗转反侧。左肩石膏的闷热和钝痛从未如此清晰而顽固,脖颈被布带勒出的红痕也火辣辣地疼。但更折磨人的,是脑海里反复上演的画面:沈念薇被他眼中光芒震撼时那瞬间的羞赧和清澈笑意,被父亲一声咳嗽吓得脸色惨白、仓惶逃离的背影……还有门外那一片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沉默。
父亲……看到了多少?他又会怎么想?那句“不该想的收起来”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他烦躁地用右手拉过被子,蒙住了头,试图隔绝这一切,却只吸入了更多带着药味和石膏粉尘的沉闷空气。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陆铮就被左肩一阵剧烈的抽痛惊醒。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靠在行军床冰冷的铁架子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情比天色更加阴沉。他知道,沈念薇今天不会再来了。父亲那道无声的寒流,足以将她彻底阻隔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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