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毛豆举着个纸包跑进来,嚷嚷着:“芽儿姐,王伯,我娘烤了红薯,刚出锅的!”纸包里的红薯冒着热气,甜香混着竹香漫开来,驱散了夜的微凉。
竹芽拿起一块,掰开,金黄的瓤里淌着蜜一样的糖汁。她忽然想起什么,对毛豆说:“去把你虎头哥、丫蛋他们都叫来,就说廊下有红薯吃。”
不多时,几个半大的孩子涌进廊子,手里还攥着白天编的竹蜻蜓、纸船。竹芽让他们围坐在横梁下,指着那些刚刻好的花纹问:“知道这竹叶上藏着啥不?”
孩子们凑近了看,七嘴八舌地猜:“是小虫子?”“是星星?”
竹芽笑着摇头,拿起刻刀,在一片新的竹叶背面刻下“虎头”的名字:“是你们的名字呀。等这承风廊盖好,你们长大了,再来看,就知道小时候在这儿吃过红薯、追过萤火虫的日子,都刻在这儿呢。”
虎头眼睛一亮,指着横梁最高处:“那我要刻在最顶上!像旗杆一样!”
“行,”竹芽应着,“等你考了县里的学堂,就把你的名字刻在最高的那片竹瓦上。”
孩子们雀跃起来,围着横梁叽叽喳喳地讨论要把名字刻在哪个角落,有的要挨着竹芽姐刻的兰花,有的想跟毛豆的名字做邻居。王伯坐在一旁看着,嘴角的皱纹里都淌着笑意,手里的旱烟袋“吧嗒”作响,烟圈在灯光里慢慢散开,像一个个温柔的梦。
夜深了,孩子们被各自的爹娘接回家,廊下又恢复了安静。竹芽借着灯光,继续雕刻。王伯帮她换了盏亮些的油灯,忽然道:“丫头,你爹刻完‘松鹤图’那年,把刻刀收进了木盒,说这辈子的手艺,都在那幅图里了。”他顿了顿,看向竹芽,“可我瞧着,你的手艺,才刚开头呢。”
竹芽握着刻刀的手顿了顿,刀刃在竹面上轻轻一点,落下一个小小的点——那是她自己的名字。她想,爹的手艺藏在松鹤的羽翼里,娘的温柔绣在靛蓝的围裙上,而她的故事,才刚刚顺着刻刀的纹路,在这承风廊的横梁上,一点点铺展开来。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混着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像是谁在轻轻哼着歌谣。竹芽抬头望了望窗外的月亮,又低头看向手下的竹材,忽然觉得,所谓传承,从不是把前人的路重走一遍,而是像这承风廊的横梁,一边刻着过去的名字,一边等着未来的人添上新的笔画,让那些温暖的、鲜活的印记,在时光里慢慢沉淀,长成一片遮风挡雨的阴凉。
她拿起刻刀,在自己名字旁边,又轻轻刻下了一片小小的竹叶。夜风穿过廊子,吹得竹灯轻轻摇晃,光影里,那些新旧交织的刻痕,仿佛都活了过来,在低声诉说着一个关于守候与延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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