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
火光在银杏树下跳动,将柯景阳的影子拉长,扭曲,最后融进树干,斑驳的裂纹里。他蹲在铁皮桶前,
柯景阳将一叠,打印纸投入铁桶,最上方是那一张,让他亏损41.7%的,新月科技交割单。打火机窜起的火苗,先是犹豫地舔舐纸角,随后猛地腾起,将半年来的恐惧、贪婪与侥幸化,作翻飞的黑蝶。火光映在树皮沟壑里,那些深浅不一的纹路,突然像极了K线图。1998年的暴跌,2008年的反弹,2020年的轮回。 一张一张地烧着,那些记录了,他所有愚蠢交易的,模拟盘打印单。
第一张: 全仓追高"新月科技",旁边红笔批注"看到金叉就买?不如去赌场"。王叔的字迹。
第二张: 试图做空"新月旅游"被轧空,备注写着"连流通股本,都没查就敢卖?"
第三张:听消息买入"区块链概念股",结果停牌重组失败,亏损60%……
纸张燃烧的味道,混着银杏果,腐烂的腥气,在夜风里盘旋。每一张化为灰烬的记录,都像从他骨头上,刮下一层执念。
最后一页是,昨天的交割单,新月水电。
火舌舔舐纸角的瞬间,王叔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老人今天没有穿灰夹克,换了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左腿似乎比往常,更跛了些。
"烧干净点。"他扔过来,一个生锈的铁盒,"这东西放我这儿,二十五年,该换人保管了。"
柯景阳接过铁盒,锁孔周围有七道划痕,沉甸甸的,像是装满了硬币。铁盒只有巴掌大,锁孔却设计得异常精密。柯景阳摇晃时,里面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纸张摩擦的沙沙声,还有金属碰撞的轻响声。
"钥匙呢?"
王叔摸出保温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等你亏够七次,自然会出现。"
"等你亏够七次再打开。"
"为什么是七次?"
王叔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七道竖线:
七次亏损的完整清单:
1. 无知之亏(迷信金叉),
2. 贪婪之亏(杠杆加仓),
3. 恐惧之亏(过早止损),
4. 愤怒之亏(报复交易),
5. 侥幸之亏(死扛不退),
6. 傲慢之亏(轻视市场),
7. 遗忘之亏(初心不再)。
"第一次亏,你学会止损。"
"第二次亏,你学会看懂财报。"
"第三次亏,你明白市场周期。"
"第四次亏,你学会敬畏市场。"
"第五次亏,你学会看清人性。"
"第六次亏,你学会理解政策。"
树枝在第七道线前停住:"等你第七次亏完,你才真正认识自己。"
晚风突然转急,燃烧的纸灰盘旋上升,其中一片未燃尽的残页,飘落在柯景阳的掌心,是他模拟盘的,最后一笔交易记录:买入新月水电 8.16元。焦黑的边缘下,隐约可见他用红笔,圈出的数字:经营现金流净额5.8亿。
深夜十一点,蓝蜘蛛网吧。
阿泰的义眼,在黑暗中泛着红光,将铁盒的X光扫描图,投射到墙上。隐约可见里面装着:
1. 一枚1998年的五角硬币
2. 半枚游戏币,边缘刻着“活下去”。
3. 《股票大作手回忆录》的扉页残片,写着:
“所有伟大的交易员,都曾在深渊里数过自己的骨头”。
"能撬开吗?"小雨小声问。
阿泰摇头,调出另一个全息界面,王叔的医保记录显示,他上周取走了,大剂量的吗啡。
"他等不到你亏完七次了。"阿泰的机械手指划过屏幕,"肺癌晚期,医生说最多三个月。"
柯景阳猛地站起来,撞翻了椅子。网吧的霓虹灯,透过玻璃窗,映在他的脸上,将惊愕的表情,染成暗红色。
凌晨三点,营业部的天台。
王叔坐在当年,林建军跳楼的位置,手里捧着保温杯。月光下能看见,杯身上新刻的一行小字:"017→柯景阳"。
"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老人对着夜空,哈出一口白气,"因为你爸的账本。"
他掏出一本被烟,熏黄的《股票作手回忆录》,翻到折角的那页,利弗莫尔在1929年大崩盘后总结:
"我花了半辈子,学会谨慎,又花了半辈子,学会利用别人的不谨慎"。
书页间夹着张老照片:年轻的王叔站在杂货店前,怀里抱着五岁的柯景阳。背景里,柯父正在柜台记账,林建军扛着一箱货物,走进画面。照片边缘被人,用红笔打了个叉,旁边写着:"1998年5月29日, 最后的阳光"。
"火灾前一天,我来找你爸,借钱赎账户。"王叔的手指,抚过照片上,柯父的算盘,"他给我看了账本,说杂货店虽然每天都亏,但只要现金流不断......"
夜风吹散了,他后半句话。柯景阳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坚持,记账到生命最后一天。那不是在记录亏损,而是在记录,时间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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