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 年 9 月 3 日,巳时,琉璃厂街头
北平城的空气里还飘着未散的鞭炮硝烟味,混合着街边糖炒栗子的甜香。文三儿扛着刚修好的洋车往景林裱画铺走,车把手上挂着两串冰糖葫芦 —— 是给小马儿带的。路过顺和茶馆时,看见掌柜的正往门框上贴 “庆祝胜利” 的红对联,毛笔字写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说不尽的欢喜。
“文三儿!这儿呢!” 祥子从茶馆里探出头,手里挥舞着个白面馒头,“刚蒸好的,快进来!”
文三儿把洋车停在路边,掀帘进去,暖烘烘的热气裹着茶香扑面而来。方景林穿着崭新的深蓝色干部服,正和一个穿军装的人说话,见他进来,笑着招手:“快来,给你介绍下,这是徐金戈同志,以前在军统做事,现在弃暗投明,跟着我们一起接管北平的治安。”
文三儿愣了愣,这名字他听方景林提过几次,据说以前是个厉害的特务。徐金戈站起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递过来一杯热茶:“早听说你截设备、夺国宝的事迹,是条好汉。” 他的手指关节上有层厚厚的茧,想来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
“徐同志可帮了大忙了。” 方景林剥开个橘子,“日军投降后,好多汉奸想跑,都是他带着人连夜抓捕的,那个陆中庸,就是他亲手抓的,昨天已经公开审判枪毙了。”
文三儿心里一快,想起那个总爱打听消息、专写汉奸文章的小报记者,以前见了日军就点头哈腰,如今总算恶有恶报。正说着,赵师傅提着个工具箱走进来,身后跟着个穿粗布衫的青年,竟是白连旗的儿子白振东。
“文大哥!” 白振东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手里捧着个布包,“我爹让我给您送点东西。” 打开布包,里面是个崭新的牛皮枪套,针脚缝得细密,“我爹说,您上次救了他,这枪套是他连夜赶做的,用上等牛皮,耐磨。”
文三儿接过枪套,心里暖暖的。他想起白连旗以前总抱着《兰竹图》唉声叹气,如今听说北平成立了文物保护所,方景林已经把那幅真品送了过去,白连旗还被请去当顾问,专门鉴定古画,也算老有所用。
“对了,孙二爷呢?” 文三儿突然想起同和车行的老板,以前总爱克扣车夫的工钱,还帮日军拉过货。
祥子咬了口馒头,含糊不清地说:“他啊,日军投降后就想卷钱跑,被老李揭发了 —— 就是上次帮我们弄通行证的伪军老李,现在人家可是治安队的积极分子。孙二爷被抓后,把以前克扣的工钱都吐出来了,判了两年,也算给大伙儿出了口气。”
文三儿点点头,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些年在北平城打交道的人,有好有坏,如今好人得偿所愿,坏人受到惩罚,倒也算个圆满的结局。
1945 年 9 月 10 日,申时,景林裱画铺
周明远正对着一张地图出神,上面用红笔圈着香港的位置。文三儿推门进来,看见他眉头紧锁,忍不住问:“先生,您在看什么?”
周明远抬起头,把一份电报推到他面前:“这是南方局发来的,现在国内局势复杂,国民党和共产党正在重庆谈判,但摩擦不断。香港那边情况特殊,港英当局对国共两党采取‘两面政策’,而且有很多民主人士和文化人都转移到了那里,是个重要的据点。”
文三儿拿起电报,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却能看清 “急需懂设备、通人脉的同志赴港,建立物资转运渠道” 的字样。他心里一动,想起以前听周明远说过香港是个港口城市,洋行多,机械设备也多。
“先生,您是想让我去香港?” 文三儿试探着问。
周明远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期许:“你这几年跟着我截设备、护物资,不仅懂机械,还认识不少人脉,不管是伪军里的老李,还是洋行的伙计,都能说上话。香港现在需要有人把国外的设备运进来,支援根据地建设,你去再合适不过了。”
文三儿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北平。这里有他熟悉的胡同,有祥子、方景林这些朋友,还有顺和茶馆的热茶、街头的冰糖葫芦。可他转念一想,抗战虽然胜利了,但根据地的建设还需要设备,就像赵师傅说的,有了机床才能造更多的武器,有了抽水机才能更好地种庄稼。
“那…… 我什么时候走?” 文三儿握紧了拳头,眼里满是坚定。
周明远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月初有艘英国商船从塘沽出发去香港,方景林已经帮你办好了通行证,身份是洋行的采购员。我给你写了几封信,香港有我们的地下交通站,他们会接应你。”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这里面是你这几年的奖金,还有一些机械图纸,你拿着,到了香港或许能用得上。”
文三儿接过铁盒,沉甸甸的,心里也沉甸甸的。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周明远时,自己还是个只会吹牛的混混,如今却要独自去一个陌生的城市,肩负起转运物资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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