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 年清明前一日,北平城的街面冷得像块冰。铅云低垂在头顶,把天空压得灰蒙蒙的,枯黄的槐叶裹着碎雪在青石板上翻滚,被日军装甲车的履带碾过,发出 “咯吱” 的脆响。机枪架在粮店斑驳的木门旁,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每个路过的行人,枪身上的霜花还没融化,在寒风中泛着冷光。每个路口的哨兵都戴着镶刺刀的钢盔,皮靴上的冰碴随着跺脚声簌簌掉落,砸在地上碎成细小的冰晶。
周明远蜷缩在修鞋铺的地窖里,潮湿的墙皮不时往下掉碎屑,落在肩头凉丝丝的。地窖里弥漫着皮革与糨糊的混合气味,盖过了他身上残留的硝烟味。他靠在堆满鞋钉的木箱上,听着外面传来的砸门声 ——“哐哐” 的巨响混着日军的日语呵斥,还有妇人的哭喊声,像无数根针扎在心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从指甲缝里渗出,渗进粗布袖口,留下暗红的印记。
日军因西山基地被毁,彻底疯了。城门全被封锁,岗哨上悬挂的 “肃清空共” 白布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边角被风吹得卷起来,像块裹尸布,悬在北平的脖颈上。他想起昨夜徐金戈传来的消息:日军抓了十几个戏班的学徒,关在宪兵队的地下室,说要逼程蝶衣现身。程蝶衣那双拿惯了绣花针的手,怎么禁得住日军的酷刑?焦虑像藤蔓般缠紧心脏,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吱呀” 一声,地窖盖板被掀开,一股裹挟着硝烟与寒气的风灌进来。方景林的脑袋探进来,灰布长衫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肩头补丁处结着暗红的血痂,脸上新添的抓痕从颧骨斜划到下巴,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他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字条,墨迹被冷汗晕染得模糊,边角还沾着泥土。“日军抓了不少戏班的人,说程先生不出来,就每天杀一个学徒。” 方景林的声音沙哑,带着刚跑过的喘息,“徐金戈在东安市场的仓库里藏了批武器,是从日军军火库劫来的,咱们得在日军搜到前转移,不然不仅武器保不住,程先生他们也没了后援。”
周明远摸出靴筒里的匕首,刀鞘上缠着的布条已磨得起毛,露出里面的黑铁。他用拇指摩挲着刀刃,冰凉的触感让混乱的思绪稍微平复:“我去转移武器,你想办法通过修鞋铺的暗线通知程蝶衣,让他千万别轻举妄动 —— 日军就是想引他出来。”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传来装甲车碾过的震动,地窖里的油灯晃了晃,火苗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黑影,像张牙舞爪的鬼魅。
东安市场的仓库藏在一家倒闭的绸缎庄后院,门板上的 “瑞蚨祥” 招牌早已褪色,被日军贴上 “征用” 的封条。周明远蹲在墙根下,观察了片刻 —— 两名日军哨兵靠在门框上抽烟,军刀斜挎在腰间,手指时不时摩挲着枪套。他绕到仓库后侧,那里有个破损的窗户,钢筋被剪断了两根,刚好能容一人通过。
他翻身跳进仓库,霉味与腐木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两声。仓库里堆满了废弃的绸缎卷,落满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个个沉默的影子。他摸索着走到仓库深处,摸到一个冰凉的铁箱 —— 武器就藏在这里。刚要弯腰开锁,巷口突然传来皮靴踏碎薄冰的脆响,“咔哒咔哒”,越来越近。
周明远迅速滚到绸缎堆后,屏住呼吸。仓库门被推开,五名日军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军官,军装领口别着三枚勋章,在昏暗光线里泛着冷光。是松井!周明远的瞳孔骤然收缩 —— 他听说过这个人,剑道五段,曾在南京用竹刀挑断俘虏的舌头,手段残忍至极。
松井的军靴踩在绸缎卷上,发出 “沙沙” 的声响。他突然在武器箱前三步处驻足,鹰隼般的目光扫过箱盖上新鲜的撬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里有生人来过的气味。” 他的手缓缓按在军刀的鲨鱼皮刀柄上,金属护手与刀鞘摩擦,发出细微的 “噌噌” 声,像毒蛇吐信。
周明远盯着松井后颈凸起的骨节 —— 那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他调整呼吸,让胸腔的起伏降到最低,右手握紧匕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就在松井弯腰查看箱锁的瞬间,周明远猛地暴起,身体像离弦的箭般扑过去,匕首直取对方的手腕动脉。
松井的反应极快,几乎在周明远动的同时,他侧身躲过要害,左手抓住周明远的手腕,右手猛地拔出军刀。寒光闪过,刀锋擦着周明远的肩膀飞过,在绸缎卷上划出半人高的裂口,陈年的谷糠如烟雾般腾起,弥漫在空气中。其他日军举枪瞄准,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周明远,手指扣在扳机上,只待松井一声令下。
周明远却借着松井抓着他手腕的力道,身体旋转半圈,右腿缠住松井的腰,将他往身前一拉,匕首瞬间抵住其颈动脉。“让你的人放下枪!” 周明远的声音冷得像冰,刀刃微微用力,松井的皮肤已被划破,渗出一丝血珠。松井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嘶鸣,像被困住的野兽,突然用日语大喊:“别管我!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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