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和楼后院的灶房还燃着余火,程蝶衣正用烧红的粗针将账本缝进虞姬戏服的衬里。针尖刺破绸缎的声响格外清晰,混着外面少年们练嗓的调门,倒让这暗藏机密的动作多了几分烟火气。周明远靠在门框上擦匕首,刀刃映出灶膛的火光,忽然听见院外传来洋车铃铛声 —— 是文三儿回来了,车座上还载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
“徐先生找您。” 文三儿掀开棉门帘,冻得通红的手往灶边凑。周明远抬眼望去,来人正是徐金戈,军统制服的领口别着枚银色徽章,腰间的驳壳枪轮廓在长衫下若隐若现。他刚要摸匕首,方景林突然从外面走进来,灰布长衫上还沾着雪沫:“自己人,徐金戈是锄奸团的领头。”
徐金戈的目光扫过灶台上的戏服碎片,径直盯着周明远:“沈万山的账本,听说在你这儿?”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在腰间枪柄上轻轻摩挲,“犬养平斋正追查烟土账,这人是日军特高课的老牌特务,手上沾了不少同志的血。” 周明远挑眉,将擦好的匕首插进靴筒:“你想借账本引他出来?”
程蝶衣恰好缝完最后一针,用滑石粉拍了拍戏服:“账本缝在这儿,要取得拆金线。” 他拎起戏服,云纹在火光中流转,“昨天去城外送情报,听说犬养平斋每周三都去吉祥戏院听戏,包厢是固定的。” 徐金戈眼睛一亮,想起方景林之前递的情报 —— 犬养平斋确实有听梅派戏的习惯,且每次只带两个护卫。
方景林往灶里添了块劈柴,火星溅起老高:“警局刚接到通知,犬养平斋要查‘云香阁’的余党,明天会亲自去烟馆旧址。” 他从怀里掏出张警局传票,“我以录口供的名义把烟馆老板扣了,能拖到后天,但后天他肯定要动真格。” 周明远指尖敲了敲门框,突然看向徐金戈:“吉祥戏院的包厢,承重梁能藏人吗?”
徐金戈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想在戏院里动手?可犬养平斋的护卫是剑道三段,且包厢外有日军岗哨。” 周明远却笑了,从程蝶衣手里接过戏服:“我扮成戏班的检场人,你带着账本去见他,就说要做交易。” 他指尖划过戏服上的金线,“戏开演时灯光暗,我三分钟就能解决护卫。”
段小楼抱着月琴进来,琴身的裂痕沾了些雪水:“吉祥戏院的后台我熟,检场的老王是我师叔。” 他拨了下琴弦,声音陡然拔高,“《贵妃醉酒》的‘海岛冰轮’一唱,就是动手的信号 —— 那调子长,够你腾挪。” 周明远点头,想起烟馆里那支银簪,又看向程蝶衣:“还得借你那支簪子用用,包厢的木锁怕是得挑开。”
第二天一早,方景林去警局 “审” 烟馆老板,临走前塞给周明远张纸条:“犬养平斋的护卫配南部十四式,枪套在左腰,你从右侧近身最稳妥。” 周明远把纸条烧在灶里,看着程蝶衣给戏服补金线 —— 为了让检场人的装扮更真,程蝶衣特意在衣襟缝了块补丁,针脚粗糙得故意露了线头。
文三儿赶着驴车送周明远去吉祥戏院,路过东安市场时,看见几个日军正抢小贩的冰糖葫芦。“这群王八羔子!” 文三儿啐了口,却不敢停脚。周明远盯着日军腰间的枪,突然想起徐金戈的话 —— 犬养平斋不仅管烟土,还在查地下电台,城外好几个交通员都是被他抓的。
后台的化妆间弥漫着油彩味,老王正给旦角勾脸,见段小楼带周明远进来,指了指墙角的检场服:“等下开场前你跟着我,先去包厢外检查道具。” 周明远换上灰布褂子,把匕首藏在袖管,银簪则别在衣襟内侧 —— 那里刚好有个破洞,伸手就能摸到。
正午时分,犬养平斋的黑色轿车停在戏院门口。周明远蹲在后台整理灯笼,眼角余光看见两个穿西装的护卫先下车,手始终按在腰间,皮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徐金戈随后赶到,手里拎着个锦盒,正是装账本的那个 —— 按照计划,他要在包厢里以账本为饵,拖住犬养平斋直到戏开演。
“检场的,去看看包厢的灯笼亮不亮。” 管事的吆喝声传来。周明远拎着灯笼起身,刚走到二楼包厢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犬养平斋的声音,夹杂着徐金戈的笑声。护卫斜睨了他一眼,见他衣裳破旧,还沾着灯笼油,便没在意。周明远趁机用指尖敲了敲包厢门,暗号对上 —— 徐金戈已准备好。
戏开场的锣声响起,《贵妃醉酒》的旋律从戏台飘来。周明远借着挂灯笼的动作,用银簪挑开包厢的暗锁,推门的瞬间,正好听见徐金戈说:“账本的另一半,得等我同伴来。” 犬养平斋刚要发怒,周明远已闪到左侧护卫身后,匕首横抹咽喉的同时,右手银簪刺入右侧护卫的太阳穴。
两道闷响被戏文的唱腔盖住。犬养平斋猛地掏枪,却被徐金戈按住手腕。“你的特高课查不到电台了。” 徐金戈冷笑,看着周明远捡起护卫的枪,“这位周先生,杀关东军退役的护卫比切萝卜还快。” 犬养平斋盯着周明远,突然笑了:“你们以为烧了云香阁就完了?烟土仓库在西直门外的破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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