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刹海的水波刚吞掉最后一缕霞光,周明远已站在明华斋后院的老槐树下。暮色为树皮皴裂的沟壑镀上暗红,像凝固的血痂。罗梦云递来的日军军营布防图在掌心发烫,图上用红笔圈出的西郊军火库旁,特意标注着 “与天坛 1855 部队物资互通” 的字样 —— 今晚不仅要炸掉军火库,还要斩断细菌部队的补给线,这是他反复推演过三次的计划,每一步都精确到秒。
老槐树的枝桠在风中轻晃,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周明远肩头,他下意识伸手拂去,动作却在半途顿住 —— 这抹细微的声响,在今夜或许就是致命的破绽。他将布防图重新折好塞进贴身处,指尖触到内侧口袋里母亲留下的银锁,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跳稍稍平复。
“吹箭筒淬了箭毒木汁液,三十秒内致命;二十斤炸药分五捆,每捆接了定时引信,能调三到十分钟延迟。” 黄浩把装备递过来时,指尖还沾着机油,“巡逻队每七分钟过一趟,岗楼探照灯十秒扫一次,你只有两次空隙能穿铁丝网。” 周明远接过吹箭筒,掂了掂重量,又检查了炸药引信的卡扣 —— 这些装备他在废弃工厂练过无数次,闭眼都能拆装。但此刻,他注意到黄浩掌心的老茧比上次见面时又厚了几分,想来这段时间,这个机械师没少在车间里熬通宵。
月上中天时,周明远已潜伏到西郊日军军营外的芦苇丛。腐烂的芦根在泥沼中散发腥甜气息,与铁丝网通电的嗡鸣绞成窒息的网。他趴在芦苇荡里,手指扣着吹箭筒,目光盯着岗楼探照灯的轨迹:第一次光束扫过,他数到 “七”,第二次扫过,立刻翻身滚向铁丝网 —— 这是他算好的间隙,探照灯回位需要三秒,足够他穿过两米宽的警戒带。
潮湿的泥土浸透了他的裤腿,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他在心里默数着秒数,每一秒都像一把重锤砸在心头。当指尖触到铁丝网的瞬间,电流的嗡鸣几乎要震破耳膜,他却在这时想起三天前在茶馆里,线人压低声音说的话:“1855 部队新运来了三箱活体实验样本,都是从周边村子抓的青壮年。” 这个念头让他握绝缘钳的手更稳了几分。
铁丝网通电的嗡鸣在耳边炸响,周明远指尖捏着提前备好的绝缘钳,精准剪断三根铁丝,腾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他缩着肩膀钻过去时,军靴底沾着的泥浆蹭在铁丝上,溅起细碎的火花。岗楼里的哨兵正低头擦步枪,枪托撞击弹药箱的声响清晰可闻,却没察觉脚下的阴影里,一道身影已贴着战壕边缘,像猫似的滑进军营深处。
战壕里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和血腥味,周明远借着月光瞥见壕沟壁上的弹孔,有些还新鲜得在渗着木屑。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去打猎,教他如何在草丛里隐藏身形,那时的风里飘着青草香,不像此刻,连呼吸都像是在吞刀片。
军火库外的三层岗哨是最难闯的关。最外层的两名日军背靠着弹药箱抽烟,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军装上的樱花徽章还泛着新漆的光 —— 看肩章是刚入伍的新兵,警惕性远不如老兵。周明远从腰间摸出两枚石子,屈指弹向远处的油罐,“当啷” 一声脆响,两名日军果然转头张望。他趁机举着吹箭筒,筒口对准两人的颈动脉,两道黑影无声倒地,烟头滚落在干草上,被他用军靴碾灭时,火星溅在日军军牌上,映出模糊的 “佐藤”“山田” 字样。
看着地上逐渐冷却的尸体,周明远心中泛起一丝不忍。他知道这些日本兵也是被战争裹挟的人,但他更清楚,那些被 1855 部队残害的同胞,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他弯腰抹去两人睁大的眼睛,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安抚熟睡的孩童。
第二层防线是五人巡逻队,皮靴踏地的节奏与军营广播里的《军舰进行曲》重合,枪托撞击声像催命的鼓点。周明远贴着油罐阴影往后退,手指摸到腰间的匕首 —— 这把刀是他从战俘营逃出来时带的,刀刃已磨得泛白。巡逻队走过时,领头的日军突然停下,似乎察觉到什么,弯腰要捡地上的烟头。周明远屏住呼吸,手指扣着匕首,只要对方再往前一步,他就只能拼近身格斗。好在日军同伴催了句 “别磨蹭,队长要查岗”,才打消了疑虑,脚步声渐渐远去。
此刻,周明远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每一次心跳都像是要冲破胸腔。他想起在战俘营里,也是这样无数个提心吊胆的夜晚,靠着对自由的渴望撑了过来。而现在,自由的代价,就是要亲手将这些罪恶的源头毁灭。
摸到军火库铁门时,周明远看了眼怀表:离预定时间还有四分钟。电子密码锁的绿灯规律闪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铁丝,插进锁孔 —— 这手艺是跟老锁匠学的,当年为了混进日军物资库,他在锁匠铺当了半个月学徒。铁丝在锁孔里轻轻搅动,“咔嗒” 一声轻响,锁芯弹开,铁门缓缓打开,刺鼻的火药味裹挟着福尔马林的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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