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兵队后门的阴影像浓稠的墨,周明远刚钻进胡同,就听见远处传来日军的军靴声 —— 是犬养平斋带着人马往回赶了。白连旗拽着他往百花深处胡同跑,脚下的青石板被两人踩得 “哒哒” 响,蛐蛐儿笼在白连旗手里晃得不停,空笼布扫过墙角的蛛网。
“前儿个听日军说,天坛那边新来了支‘防疫部队’,天天拉着密封车进进出出。” 白连旗喘着粗气,拐进一个窄巷,“我表舅在天坛当杂役,说神乐署的院子全围上了铁丝网,夜里能听见奇怪的哭声。”
周明远心里猛地一沉。他记起史料里记载的北支甲第 1855 部队 —— 这支藏在天坛的细菌部队,比西郊军火库的威胁更甚。军火库炸了能再建,可一旦细菌武器扩散,北平城将沦为人间炼狱。“你表舅还说什么?” 他抓住白连旗的胳膊,指尖因用力泛白。
“说太君要找懂德文的人,好像在翻译什么罐子里的标签。” 白连旗揉了揉被抓疼的胳膊,“昨儿个宪兵队还抓了协和医院的李医生,说他私藏药品,其实是太君想逼他去天坛做事。”
两人正说着,突然看见巷口闪过个熟悉的身影 —— 文三儿推着洋车狂奔,车座上绑着个布包,后面跟着两个日军便衣。“周兄弟救我!” 文三儿的嗓子喊得嘶哑,洋车轱辘撞到石墩子,布包掉在地上,滚出几盒盘尼西林。
周明远立刻摸出弹弓,石子精准砸中为首便衣的膝盖。白连旗趁机抄起墙角的扁担,朝着另一个便衣的后背劈过去。“快上车!” 周明远把文三儿拽到洋车旁,自己扛起布包,“往什刹海走,明华斋古玩铺能藏身!”
文三儿猛地拽动车把,洋车在胡同里划出个急转弯。日军的枪声在身后响起,子弹擦着墙皮溅起火星。周明远回头瞥了眼 —— 犬养平斋骑着马追在最前面,军刀在月光下闪着寒芒,嘴里喊着 “抓活的,要问出同党!”
什刹海的水波泛着冷光,明华斋的灯笼刚亮起,掌柜黄浩就拉开了侧门。“早听‘鸽子’说你们要过来。” 黄浩把三人让进里屋,迅速闩上门,“日军今早开始全城搜捕,东珠市口的宪兵队抓了二十多人,用‘灌凉水’的法子逼供,没一个活下来的。”
罗梦云和杨秋萍正坐在八仙桌旁,桌上摆着摊开的账本。看见周明远扛着药品进来,罗梦云赶紧起身:“徐金戈和冯牧已经撤到平西根据地了,方景林还在巡捕房周旋,说犬养平斋放话,三天内要查出炸军火库的主谋,不然就血洗同和车行。”
杨秋萍攥着银镯子,指节发白:“我在宪兵队时,听见日军说‘1855 部队急需血清样本’,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来,恐怕和天坛的秘密有关。” 她看向周明远,眼神里带着恳求,“李医生是我的恩师,他绝不能落在日军手里。”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三长两短 —— 是地下党的暗号。黄浩打开门,方景林闪身进来,制服上沾着血渍:“糟了,孙二爷和李二虎被抓了,犬养平斋要在天桥处决他们,逼我们现身。” 他从怀里掏出张传单,上面印着 “通共者斩” 四个黑字,盖着宪兵队的印章,“而且日军查抄了同和车行,发现了斗盆暗格的痕迹,现在全城搜捕懂古玩暗语的人。”
白连旗突然站起来,蛐蛐儿笼 “咚” 地砸在桌上:“都别争了,我去自首。” 他扯开衣襟,露出里面藏着的兵力部署图,“我是八旗子弟,又是犬养平斋之前的‘顾问’,他未必会立刻杀我。我去拖延时间,你们想办法救李医生。”
周明远按住他的手,目光扫过桌上的药品:“黄掌柜,你不是说有秘密交通线能进天坛吗?” 黄浩点点头:“扮成送煤的,能进外院,但神乐署核心区域得有特别通行证。” 周明远拿起一支盘尼西林,突然有了主意:“日军不是要找懂德文的人吗?罗小姐,你跟我去‘送药’;白爷,你去天桥吸引日军注意力;方兄,你设法把李医生的消息传到协和医院,让他们里应外合。”
天刚蒙蒙亮,周明远挑着药箱,罗梦云扮成学徒跟在后面,混在送煤的队伍里往天坛走。神乐署的铁丝网缠满了带刺的铁丝,门口的日军端着枪,每个进出的人都要搜身。周明远把药箱递过去,故意让里面的玻璃瓶碰撞出声:“太君要的德文药品说明书,我们是协和医院派来的。”
日军翻看着说明书,突然注意到罗梦云手腕上的钢笔 —— 那是冯牧送她的,笔帽上刻着英文 “Freedom”。“这是什么?” 日军一把抓住钢笔,眼神警惕。周明远赶紧笑道:“是记账用的,这位小姐是账房先生,之前在同和车行做事。”
提到同和车行,日军的眼神缓和了些,挥挥手让他们进去。神乐署的院子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抬着密封铁箱走过,箱子上印着 “细菌战剂” 的德文标识。罗梦云悄悄用指甲在周明远的手背上划了个 “罐” 字 —— 她看见仓库里堆着密密麻麻的陶罐,标签上全是德文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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