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慢悠悠裹住北平城的胡同。同和车行的院子里已经亮起了气死风灯,红绸子在灯杆上飘得张扬,把 “斗蛐蛐儿大赛” 的木牌映得通红。周明远挑着修鞋担子混在人群里,草帽压得遮住半张脸,眼角的余光却死死盯着正屋 —— 那张铺着红毯子的八仙桌已经摆好,紫檀木斗盆放在中央,像个等待猎物的陷阱。
“周兄弟,你可算来了!” 文三儿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手里攥着个缺角的粗瓷碗,“孙二爷让我给太君们倒茶,刚看见白爷偷偷往斗盆底下摸了摸,不知道藏了啥。” 他说着,把碗往周明远手里一塞,“快帮我修修碗边,孙二爷说漏了瓷的碗不能给太君用。”
周明远接过碗,指尖在缺角处摩挲 —— 这正是他和文三儿约定的暗号。他蹲在墙角假装打磨瓷碗,锥子在碗底飞快刻下 “戌时三刻,掀斗盆红毯”,又故意把碗往正屋方向推了推:“碗修好了,赶紧送进去,别误了孙二爷的事。” 文三儿抱起碗,趿着布鞋往里跑,衣角扫过周明远的担子,带起一阵细微的铜铃响 —— 那是藏在担子里的信号铃。
正屋里已经坐满了人。犬养平斋穿着和服坐在上首,手里把玩着象牙探子,眼神却像毒蛇似的扫过每个赌客。白连旗站在他身边,手里捧着个蛐蛐儿笼,笼布绣着金线,显然是给日军准备的 “宝贝”。周明远看见罗梦云扮成账房先生,正蹲在桌角记账,账本上的墨迹刚干,隐约能看见 “西郊”“地道” 的字样 —— 她已经把破译的图纸信息记在了账本里。
“诸位,今晚的头彩,是太君提供的象牙筹十枚!” 孙二爷敲了敲斗盆,声音洪亮得盖过人群的嘈杂,“规矩照旧,三局两胜,赢者得筹,输者认罚!” 话音刚落,赌客们立刻围了上来,手里的蛐蛐儿笼晃得像挂在枝头的灯笼。周明远趁机往桌前凑,修鞋担子故意撞在桌腿上,发出 “哐当” 一声响。
犬养平斋的目光立刻射了过来,手按在腰间的军刀上。“对不住,对不住!” 周明远赶紧弯腰捡工具,指尖飞快掠过斗盆底部 —— 果然摸到一道细微的缝隙,暗格应该就在这里。他刚要起身,就看见徐金戈穿着短褂挤了进来,手里举着个蛐蛐儿笼,笼上插着根红翎子 —— 这是军统的集合信号,说明冯牧的人已经在车行外就位。
第一局斗蛐蛐儿开始了。李二虎的 “黑煞星” 刚放进斗盆,就和犬养平斋的 “油葫芦” 斗作一团,须肢乱飞,引得众人阵阵叫好。周明远借着人群的骚动,往罗梦云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音说:“暗格需要钥匙,杨小姐的银镯子有机关。” 罗梦云记账的笔顿了顿,在账本上画了个镯子的图案,又往徐金戈的方向递了个眼色。
徐金戈立刻会意,假装被蛐蛐儿咬伤手指,捂着手往院外走。守在门口的日军便衣刚要拦,就听见文三儿大喊:“不好了!太君的茶洒了!” 他端着的茶碗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日军一裤腿。徐金戈趁机拐进后巷,很快就带着杨秋萍的银镯子折返回来,镯子上的 “戈” 字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第二局斗到酣处,突然有人喊:“快看!李二虎的蛐蛐儿不动了!” 人群瞬间涌到桌前,把斗盆围得水泄不通。周明远知道机会来了 —— 他摸出藏在担子底下的弹弓,瞄准院门口的灯笼 “啪” 地一声,灯笼坠落在地,火星溅到草垛上,立刻燃起一小团火。
“着火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乱作一团。孙二爷的百灵鸟吓得撞开鸟笼,扑棱棱飞上天。犬养平斋刚要下令维持秩序,就看见方景林穿着巡捕制服冲进来,手里举着警棍:“都别动!我是巡捕房的,负责维持秩序!” 他一边喊,一边用警棍悄悄拨开挡在斗盆前的赌客,给周明远让出位置。
周明远趁机跳上八仙桌,抓起银镯子往斗盆底部的缝隙里插 ——“咔嗒” 一声轻响,暗格弹了开来,里面藏着一张卷成细条的油纸。他刚把油纸塞进怀里,就听见 “鸽子” 在院外吹起了三声短哨 —— 日军的增援到了!
“抓住他!他偷了太君的东西!” 白连旗突然大喊,手里的蛐蛐儿笼摔在地上,蛐蛐儿四散奔逃。犬养平斋拔出军刀,朝着周明远劈过来,刀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周明远翻身从桌上跳下,修鞋担子往日军脸上一扬,锥子、钉子撒了一地,日军纷纷被绊倒。
“往地窖走!” 方景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往正屋后面拽。徐金戈已经掀开了地窖盖子,罗梦云正扶着虚弱的杨秋萍往下跳。周明远刚跳进地窖,就听见上面传来日军的嘶吼声,军刀砍在木板上,发出 “咚咚” 的巨响。
地窖里一片漆黑,只有徐金戈手里的手电亮着微光。周明远展开油纸,手电光立刻聚了上去 —— 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与图纸上的密码刚好对应。“这是密钥!” 罗梦云激动得声音发颤,“西郊军火库的地道入口在三号岗楼西侧,用这个密码能打开暗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