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屯的夏天总是来得又急又猛。刚过芒种,日头就毒辣得能把人晒脱一层皮。赵国丛蹲在自家玉米地头,抹了把汗,粗糙的手掌在裤腿上蹭了蹭。他今年四十五岁,皮肤黝黑,眼角爬满了细密的皱纹,是那种典型的庄稼汉模样。
"这鬼天气,玉米苗都要晒蔫了。"赵国丛嘟囔着,从腰间抽出旱烟袋,慢悠悠地装上一锅烟丝。远处,他媳妇王秀兰正背着喷雾器给玉米打药,瘦小的身影在青纱帐里时隐时现。
赵国丛家三代都是柳树屯的农民,守着祖上传下来的十二亩地过日子。虽不富裕,但也饿不着肚子。儿子赵小海在县城读高中,成绩不错,是他们老赵家最有希望走出农村的一个。
烟抽到一半,赵国丛突然听见玉米地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起初他以为是野兔或是田鼠,这在庄稼地里再常见不过。但那声音持续不断,还夹杂着几声微弱的呜咽,像是某种动物受了伤。
赵国丛掐灭烟头,拨开茂密的玉米叶子往里走。阳光被层层叠叠的叶片过滤,地里显得昏暗潮湿。走了约莫十来步,他在两垄玉米之间的空地上看到了那个东西——一只黄鼠狼,后腿被兽夹夹住了,正痛苦地挣扎着。
"哎哟,这是哪个缺德的下的夹子。"赵国丛蹲下身,仔细打量着这只黄鼠狼。它通体金黄,毛色油亮,体型比一般的黄鼠狼要大上一圈,眼睛黑溜溜的,此刻正警惕地盯着赵国丛。
赵国丛知道村里人下夹子是为了防黄鼠狼偷鸡,但他从不干这事。他爹活着的时候常说,黄鼠狼是有灵性的东西,不能轻易招惹。眼前这只黄鼠狼虽然被夹住了,但眼神里没有恐惧,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看得赵国丛心里发毛。
"算你运气好,碰上我了。"赵国丛自言自语,伸手去掰那兽夹。黄鼠狼突然龇牙咧嘴,发出威胁的嘶嘶声,但并没有攻击他。
兽夹生锈了,赵国丛费了好大劲才掰开。黄鼠狼的后腿血肉模糊,看样子伤得不轻。它试着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又跌倒了。
"你这样可走不了。"赵国丛犹豫了一下,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把黄鼠狼裹了起来。黄鼠狼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只是那双黑眼睛一直盯着赵国丛的脸,看得他心里直打鼓。
抱着黄鼠狼往家走时,赵国丛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几次回头,却只看到被风吹动的玉米叶子。太阳已经偏西,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旁边似乎还有一团模糊的黑影,但一眨眼就不见了。
"秀兰!秀兰!"赵国丛一进院子就喊他媳妇。
王秀兰从灶房探出头来,看到丈夫怀里鼓鼓囊囊的外套,皱眉问道:"你这是抱的啥?"
"一只黄鼠狼,腿被夹伤了。"赵国丛把外套掀开一角给媳妇看,"伤得不轻,我想着带回来给它治治。"
王秀兰脸色一变:"你疯了?这东西邪性得很,赶紧扔出去!"
"就一只受伤的畜生,能邪到哪去?"赵国丛不以为然,"我爹以前说过,救黄鼠狼一命,它会报恩的。"
王秀兰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丈夫固执的样子,只好叹了口气:"随你便吧,但别让它进屋,就放柴房去。"
赵国丛把黄鼠狼安置在柴房的角落里,用旧衣服给它做了个窝,又找来白酒给它清洗伤口。黄鼠狼全程都很安静,既不挣扎也不叫唤,只是那双眼睛始终盯着赵国丛的一举一动。
"你倒是挺乖。"赵国丛包扎完伤口,摸了摸黄鼠狼的头。触手的毛发异常柔软,带着一种不属于动物的温度。赵国丛突然觉得手指发麻,赶紧缩了回来。
晚饭时,王秀兰还在念叨:"国丛,我总觉得这事不妥。村里老人都说黄鼠狼是'黄大仙',不能随便招惹的。"
"迷信!"赵国丛扒拉着碗里的饭,"就是一只小动物,伤好了就放它走。"
夜里,赵国丛睡得不安稳。他梦见自己站在玉米地里,四周雾气弥漫,一个模糊的人影在不远处向他招手。他想走过去,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那人影渐渐清晰,竟是一只直立行走的黄鼠狼,穿着人类的衣服,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
赵国丛猛地惊醒,发现枕头上全是冷汗。窗外,月亮被云层遮住,院子里一片漆黑。他正要躺回去,突然听见柴房方向传来"吱呀"一声,像是门被推开了。
"秀兰,你听见了吗?"赵国丛推了推身边的妻子。
王秀兰睡得正熟,含糊地应了一声。赵国丛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拿起手电筒往柴房走去。
柴房的门确实开了一条缝。赵国丛的手电光照进去,只见那个用旧衣服做的窝空空如也,黄鼠狼不见了。地上有几滴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血迹,一直延伸到门外。
"跑了?"赵国丛嘀咕着,顺着血迹找去。血迹断断续续地穿过院子,消失在围墙下的一个洞口处——那是黄鼠狼常钻的洞,赵国丛以前用石头堵过几次,但总会被重新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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