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山风”的鬼头大刀携着他毕生的凶戾与绝望,如同一块从山巅滚落的巨石,带着沉闷的呼啸,直直地砸向林渊。刀锋未至,那股混杂着血腥与汗臭的恶风已经扑面而来,足以让寻常士卒心胆俱裂。
聚义厅内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新兵还是残存的匪徒,都在这一刻被吸引了过去。
林渊终于动了。
他没有后退,也没有格挡。在那把势大力沉的鬼头大刀即将临身的刹那,他只是向左侧踏出了半步。
仅仅是半步。
就是这半步,让他的身体与那狂暴的刀锋擦肩而过。刀风掀起了他的衣角,甚至削断了他鬓边的一缕发丝,可刀刃本身,却劈了个空。
“过山风”倾尽全力的一击落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门户大开。他那只独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他完全无法理解,对方是如何用如此微小的动作,躲开自己这雷霆万钧的一击的。
也就在这错愕的瞬间,林渊手中的绣春刀动了。
那把一直显得温润内敛的长刀,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它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化作一道比月光更冷、比火焰更快的流光,自下而上,沿着一个刁钻而优雅的轨迹,轻轻一撩。
“嗤啦。”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像是上好的丝绸被剪刀划开。
“过山风”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僵立在原地,手中的鬼头大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的手腕处,各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
红线迅速扩大,鲜血喷涌而出。他的手筋,被挑断了。
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彻骨的冰冷顺着脊椎向上蔓延。他想咆哮,想怒骂,可他抬起头,对上了林渊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嘲讽,没有怜悯,甚至没有杀意。那是一种纯粹的、漠然的平静,就像高高在上的神只,俯瞰着一只被碾碎的蝼蚁。
“你……”“过山风”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林渊已经与他错身而过,走向那张虎皮大椅。
在他身后,“过山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麾下那些残存的亲兵,看到自家大当家以这样一种屈辱的方式落败,最后的斗志也随之土崩瓦解,发出绝望的哀嚎,被新兵们的刀阵彻底淹没。
……
与此同时,山寨之外的战斗,已经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狗剩的左臂被流矢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他只是草草地用布条缠住,右手依旧死死地握着刀。他脚下已经躺了三具匪徒的尸体,可前方,依旧是黑压压的人头。
他带来的一百五十名弟兄,此刻还能站着的,已经不足百人。
他们的阵型被匪徒们不计伤亡的冲击,撕扯得七零八落。每个人都在各自为战,每个人都在凭着本能挥刀。
“狗剩哥……弟兄们快顶不住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嘶吼着,他的胸前插着半截断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泡。
狗剩一脚踹开一个扑上来的匪徒,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一个刚刚成年的新兵,被三名匪徒围攻,身中数刀,在倒下的最后一刻,他死死抱住了一名匪徒的大腿,用牙齿咬住了对方的胳膊。
防线,即将崩溃。
狗剩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难道,将军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要这样失败了吗?他宁可死在这里,也绝不能让这群杂碎冲过去,威胁到将军。
他捡起地上一把扔掉的长矛,准备发起最后的冲锋。
就在这时,一种奇怪的声音,从他们侧后方的山林深处传来。
那声音起初很微弱,像是远方的闷雷,又像是地底的脉动。但很快,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最终汇成了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大轰鸣。
“咚!咚!咚!咚!”
那是有节奏的、沉重的、仿佛能踏碎人心的声音。
无论是正在疯狂进攻的匪徒,还是苦苦支撑的新兵,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震慑住了,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是……是什么声音?”
“地震了?”
匪徒们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
狗剩也愣住了,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黑暗山林边缘,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下一刻,一抹耀眼的白色,毫无征兆地从黑暗中撞了出来!
那是一个骑兵。
不,不是一个。
是十个,一百个,一千个!
一片白色的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从山林中奔涌而出。他们身着统一的雪白战甲,头戴白翎头盔,胯下是神骏非凡的白色战马。马蹄翻飞,整齐划一,每一次落下,都让大地为之颤抖。
他们手中没有举着刀剑,而是清一色地端着三米多长的银色马槊。槊尖在火光的映照下,汇成一片闪烁的星海,带着冰冷而无情的杀机。
这支骑兵的出现,没有任何预兆,仿佛是凭空降临在这片战场。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呐喊,只有沉默。沉默的冲锋,沉默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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