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的冬风,比往年来得更早也更烈。呼啸的北风卷着黄尘,越过黄河,掠过济南城的青砖黛瓦,却吹不散城中文武官员心头的凝重。巡抚衙门的议事厅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墙上悬挂的《大明疆域图》,图上用朱红标记的流寇活动区域,已从陕西、河南蔓延至湖广,像一道狰狞的伤口,撕裂了中原大地。
王巢身着玄色常服,手指按在地图上“襄阳”二字的位置,眉头微蹙。他身前的案几上,摊着几份刚从南方传回的密报,墨迹未干,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动荡。幕僚们围站在两侧,大气不敢出——自王巢执掌山东军政以来,他们从未见过这位向来沉稳的“山东王”如此神色凝重,连指节因用力按压地图而泛白的细节,都被众人看在眼里。
“诸位请看,”王巢的声音打破了厅内的寂静,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李自成自崇祯十三年从商洛山突围,短短三年间,连克南阳、邓州、襄阳,如今竟在襄阳筑坛祭天,公然建国称帅。这‘大顺’政权,可不是流寇的乌合之众了。”
他拿起一份密报,念出其中关键:“‘筑坛于襄阳城南,高九尺,广三丈。自成披黄袍,登坛受贺,称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以牛金星为丞相,宋献策为军师,刘宗敏、李过为权将军,分设六政府尚书,改襄阳为襄京’——诸位,这是要与大明分庭抗礼啊!”
话音刚落,议事厅内便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参军李铁性子最急,上前一步抱拳道:“将军!李自成不过是个驿卒出身的流寇,就算占了襄阳,也成不了气候!末将愿率三万骑兵,南下直捣襄京,定能将这反贼首级献于将军帐下!”
王巢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众人:“李铁,不可轻敌。李自成能在三年间崛起,绝非偶然。他提出‘均田免赋’,收拢了数十万流民;麾下刘宗敏骁勇善战,宋献策多谋善断,已成气候。更重要的是,襄阳地处江汉平原腹地,北通中原,南接湖广,西连陕西,东望江南,是兵家必争之地。他在此立国,下一步,必是北上攻洛阳、开封,直逼北京!”
一旁的宋应星推了推眼镜,接过话头:“将军所言极是。据南方商队传回的消息,襄阳城内如今已聚集了近三十万大军,其中不乏从陕西、河南追随而来的饥民。李自成在襄京设立‘劝农司’,强征土地分给流民,虽说是笼络人心,却也让他的军队有了稳定的粮草来源。更棘手的是,他还在襄阳城外开设了铁匠铺,仿制明军的鸟铳和火炮,虽工艺粗糙,却胜在数量众多。”
王巢点了点头,指尖在地图上从襄阳向北划了一条直线,直指北京:“北京距襄阳不过千里,若李自成率大军北上,沿途明军防务空虚,恐难抵挡。崇祯帝沉迷炼丹,朝堂党争不断,户部连军饷都凑不齐,关宁铁骑被后金牵制在辽东,根本无力南下。一旦北京告急,大明的根基就动摇了!”
说到此处,王巢猛地一拍案几,实木案几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烛火险些熄灭:“流寇已成气候,北京危在旦夕!山东作为大明的东藩屏障,绝不能坐视不管!”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扫过厅内的每一位幕僚:“即刻传我命令!”
“第一,命山东军工坊全员加班,暂停民用铁器生产,全力赶制后膛炮与蒸汽火炮车。后膛炮的月产量从两百门提升至三百门,蒸汽火炮车从五十辆提升至八十辆,所需的钢铁、煤炭,从登州、淄博的矿场优先调拨,务必在一个月内完成首批增产任务!”
“第二,从锦衣卫山东分舵中挑选三十名精锐间谍,分为三批,分别潜入北京、西安、沈阳。潜入北京的,重点探查明朝廷的军饷储备、官员动向及崇祯帝的应对策略;潜入西安的,务必摸清李自成麾下的兵力部署、粮草囤积地及武器生产情况;潜入沈阳的,密切关注后金多尔衮、皇太极的动向,查清他们是否有趁乱入关的计划。间谍的身份要绝对保密,联络方式改用新的密码,每五日传一次密报,若超过十日无消息,即刻启动应急预案!”
“第三,令中华军各营即刻紧急集合,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强化训练。陆军五个军,除驻守登州、威海的海防部队外,其余三个军分别在济南、德州、青州的演武场集结,重点演练城池攻防与阵地战;海军三个舰队,从登州港出发,沿渤海巡航,监视后金的水师动向,同时做好随时支援天津大沽口的准备。”
“第四,打开山东的粮仓,从济南、兖州的官仓中调拨五万石粮食,伪装成民间商队,通过运河运往北京周边的通州、涿州等地囤积。一旦北京被围,这些粮食可作为应急储备,接济城中百姓,也能为咱们后续北上复京提供支撑。”
一道道命令清晰而果断,幕僚们连忙提笔记录,不敢有丝毫遗漏。李铁看着王巢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情——自他跟随王巢以来,无论是围剿流寇,还是三赴勤王,这位年轻的“山东王”总能在危急时刻做出最正确的决策,将山东从一片疮痍打造成如今的稳固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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