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雪比通州更厚,文华殿的琉璃瓦上积着一层莹白,连殿外铜鹤的羽翼都裹了雪,透着一股森冷的威严。崇祯皇帝朱由检坐在龙椅上,手指捏着一份奏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那是监军太监李福来快马递进宫的奏疏,字里行间满是对王巢的控诉,连“抗命不遵”“目无朝廷”这样的字眼都用上了。
“胡闹!简直是胡闹!”崇祯将奏折往御案上一摔,青瓷笔洗里的墨汁溅出几滴,落在明黄色的龙纹桌布上,像极了战场上溅落的血点。“朕早就下过口谕,各路勤王兵马需听监军节制,无诏不得擅自出兵!王巢一个山东总兵,竟敢公然抗命,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殿内的太监和大臣们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躬着身子,声音压得极低:“陛下息怒,李福来在奏疏里说,王巢不仅擅自夜袭粮道,还当面顶撞他,说‘军情紧急,无需监军多管’——这确实是没把朝廷的规矩放在眼里。只是……”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补充,“通州那边也传来消息,王巢此次夜袭,烧毁了后金数万石粮草,斩杀三百多鞑子,还缴获了两百匹战马,阿济格已经收缩了防线,连劫掠的次数都少了……”
“有功就能抗命?”崇祯打断他的话,语气里满是怒意,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他走到殿门口,望着外面漫天飞舞的雪花,眼神复杂——德陵被焚的消息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快一个月了,夜夜都睡不安稳;京郊百姓被掳的惨状,更是让他这个皇帝颜面无光。王巢能打胜仗,能挫鞑子的锐气,这是他想看到的,可“抗命”这两个字,又像一根梗,卡在他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传朕的旨意,召王巢即刻进京,朕要亲自问他!”崇祯转过身,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让他把夜袭粮道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朕定要治他的罪!”
“遵旨。”王德化连忙应声,转身让人去传旨。
通州营寨接到圣旨时,王巢正在查看火枪兵的训练。传旨太监骑着快马,在营寨门口勒住马,尖细的嗓音穿透寒风:“陛下有旨,召山东总兵王巢即刻进京,不得延误!”
王巢心里清楚,这是李福来的奏折起了作用,崇祯要问他抗命的罪。赵刚在一旁急了:“将军,陛下这时候召您进京,怕是要追责啊!要不……咱们找卢象升大人帮忙说几句好话?”
“不必。”王巢摇了摇头,脸上依旧平静,“我没做错,何须旁人说情?陛下要问,我便一五一十地说,总能说清楚的。”他交代赵刚,“我进京期间,你替我管好军队,继续训练火枪兵,留意后金的动向,别让他们趁机偷袭。”
“将军放心!”赵刚抱拳应下,眼神里满是担忧,却也知道劝不动王巢。
王巢换上一身干净的铠甲,没带太多随从,只让两名亲兵牵着马,跟着传旨太监往北京城里去。沿途的景象比通州更凄惨——城门口的流民排着长队,个个面黄肌瘦,有的甚至冻得缩在墙角,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城墙上贴着捉拿“反贼”的告示,风吹过,告示的边角哗啦啦地响,像在诉说着大明的困境。
进了紫禁城,穿过一道道宫门,终于抵达文华殿。王巢整理了一下衣甲,跟着太监走进殿内,刚进门就跪下:“臣山东总兵王巢,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抬起头来。”崇祯的声音从龙椅上传来,带着一丝冷意。
王巢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崇祯身上——这位年轻的皇帝,脸上满是疲惫,眼底的红血丝清晰可见,显然是为了国事操劳过度,只是眉宇间的威严,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王巢,”崇祯拿起御案上的奏折,晃了晃,“李福来奏报,你无视监军节制,擅自率部夜袭后金粮道,可有此事?”
“回陛下,确有此事。”王巢没有否认,语气恭敬却坚定,“但臣并非‘无视节制’,而是军情紧急,不得不出兵。”
“军情紧急?”崇祯冷笑一声,“朕派李福来做监军,就是为了让他节制各路兵马,防止你们擅自行动!你倒好,不仅不听他的,还当面顶撞,你告诉我,什么军情紧急到连等朕一道旨意的时间都没有?”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大臣们都屏住呼吸,看着王巢,生怕他说错话触怒崇祯。王巢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陛下,臣北上勤王,一路看到的,是鞑子焚我德陵、毁我宗庙——那是先帝的陵寝,是大明的根基,被鞑子付之一炬,臣每想及此,都痛心疾首!”
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压抑的愤怒:“臣到了通州,看到的是京郊百姓被鞑子劫掠,男的被掳去当奴隶,女的被肆意欺辱,村落被烧得只剩断壁残垣,百姓的尸体扔在路边,连收尸的人都没有!陛下,这些都是大明的子民,都是您的百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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