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莱军工坊的炼钢车间里,热浪裹着铁腥味扑面而来。高炉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郑老栓却蹲在地上,盯着一截断裂的火炮炮管,眉头皱得能拧出水来。炮管断面泛着暗红色,布满了细小的砂眼,像撒了把碎石子——这是今天第三根炸膛的炮管了,明明用的是改良后的钢材,可一装上火药试射,还是撑不住膛压。
“郑师傅,要不咱们再把钢锭锻打几遍?说不定是锻打得不够实。”旁边的年轻工匠小三子递过来一块布,想让他擦把汗。郑老栓摆摆手,拿起炮管凑到高炉火光下看:“不是锻打的事,是钢里的杂质太多!你看这砂眼,全是硫和磷没除干净,一受热就脆了,哪扛得住炮膛里的压力?”
这话被刚走进车间的王巢听了个正着。他刚从轨道研发区过来,手里还攥着张铁路施工图纸,见郑老栓愁眉不展,便蹲下来接过炮管:“老郑,之前咱们改良高炉,钢材硬度是提上来了,但纯度还不够——造农具、轨道还行,造火炮这种高精度的东西,差一分纯度都不行。”
郑老栓叹了口气:“将军,俺也知道纯度不够,可咋除杂质啊?之前加了石灰石,也只能除一部分,剩下的硫磷,俺们试了十几种法子,都除不掉。”
王巢站起身,往高炉边挪了挪,指着炉口的钢水:“传统高炉是‘死炉’,钢水在炉里不动,杂质沉不下去。咱们得改‘转炉’——把高炉改成能倾斜的炉子,再往里面鼓风,让钢水翻起来,杂质跟着炉渣浮到表面,就能撇干净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转炉的结构图,还有一行行配方:“这是‘转炉炼钢配方’,石灰石按1:5的比例掺进铁矿,鼓风要用四组风箱同时鼓,把炉温提到一千五百度,保准能除净杂质。”
郑老栓接过图纸,手指摸着转炉的倾斜结构,眼睛一下子亮了:“能倾斜的炉子?还能鼓风翻钢水?这法子俺们之前想都没想过!”他当即召集车间里的十多个老工匠,围着图纸研究起来,小三子还找来泥巴,按图纸捏了个转炉模型,倾斜的时候,炉口正好能对准钢水包,炉渣能顺着炉口撇出去。
第二天一早,军工坊就停工改造高炉。工匠们把原来的固定式高炉拆了,用厚钢板焊了个能绕轴转动的圆桶炉,炉壁里衬了耐火砖,又在炉底装了四个风嘴,分别连接四组脚踏风箱——每组风箱由两个工匠踩着,能把风鼓得又急又猛。改造用了三天,当第一炉铁矿和石灰石按比例倒进转炉时,郑老栓的手都在抖,他亲自踩着风箱,喊着号子:“加把劲!风再大些!”
风嘴“呜呜”地往里鼓风,转炉里的铁矿很快化成了钢水,暗红色的钢水在炉里翻涌,像沸腾的岩浆。郑老栓盯着炉温计——那是周磊特意给他做的,用铜杆裹着水银,当水银柱爬到“一千五百度”的红刻线时,他大喊一声:“停风!倾炉!”
两个工匠扳着转炉的把手,炉体慢慢倾斜,先流出来的是泛着泡沫的炉渣,灰黑色的渣子飘在表面,像一层浮油;等炉渣撇干净,亮银白色的钢水才顺着炉口流进钢水包,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比之前的钢水亮了不止一个度。
“这钢水看着就不一样!”小三子凑过去,想摸又不敢。郑老栓让工匠把钢水倒进模具,冷却后敲开模具,钢锭泛着均匀的银白色,断面光滑得能照见人影,再也没有之前的砂眼。他让人把钢锭送去检测,文书拿着检测报告跑回来时,声音都变调了:“郑师傅!纯度!纯度到95%了!之前最高才80%!”
郑老栓接过报告,盯着“95%”的数字看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朝着王巢的书房方向跑去——他要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将军。王巢正在看水师的战船维修报告,见郑老栓满头大汗跑进来,手里还举着钢锭,当即笑着说:“看你这模样,肯定成了!”
“成了!将军您看!”郑老栓把钢锭递过去,“纯度95%,比您要求的还高!俺们再锻打几遍,造炮管肯定没问题!”正说着,周磊也来了,他手里拿着个硬度测试器——是用弹簧和钢针做的,能测钢材的硬度。周磊把钢针按在新钢锭上,弹簧压缩到一半就再也按不动,他点点头:“硬度比之前的钢材提升了30%,这下炮管肯定炸不了膛!”
接下来的十天,炼钢车间开足马力,炼出了二十吨高纯度钢材。郑老栓亲自盯着工匠锻打炮管,把钢锭烧得通红,用千钧锤反复锻打,每锻打一次就浸一次水,让钢材更紧实。等第一根新炮管造好时,水师的炮匠张师傅特意跑来验收——他拿着卡尺量炮管的壁厚,又用铅锤测是否笔直,最后点点头:“这炮管比之前的匀称多了,壁厚误差不到一分,肯定能扛住大膛压。”
试炮选在登莱港外的靶场。水师的士兵把新炮管装在炮架上,填进三斤火药、一枚铁弹,张师傅亲自点火。“轰隆”一声巨响,铁弹带着哨音飞出去,落在三百步外的靶船甲板上,砸出一个大坑。士兵们跑过去测量,回来大喊:“张师傅!射程四百步!比之前的炮远了一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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