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正月下旬,山东都指挥使府的议事厅内,烛火彻夜未熄。王巢身着常服,手指轻叩案几上的军饷账簿,眉头紧锁——账簿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卫所的军饷发放明细,青州卫、济南卫等已整顿卫所的军饷发放记录清晰规整,而德州卫、兖州卫等尚未深入清查的卫所,仍能看出“账上足额、实际克扣”的痕迹。
“将军,这是各卫所上月的军饷反馈。”顾炎武推门而入,将一份文书递上,“德州卫有士兵匿名上报,称上月军饷仅领到三成,其余七成被千户以上将领以‘训练损耗’‘装备修补’为由截留;兖州卫更甚,士兵已连续三个月只领到杂粮,白银分文未得。”
王巢接过文书,快速浏览后,重重将其拍在案上:“贪腐之风屡禁不止,根源就在于军饷经过的手太多!卫所将领从都指挥使府领走军饷后,层层盘剥,到士兵手中时已所剩无几。若不彻底切断这条贪腐链,即便杀了赵德昌,也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赵德昌冒出来!”
周锐站在一旁,沉吟道:“将军所言极是。可军饷历来由卫所将领统一领取发放,若突然改变流程,恐怕会引发旧将不满,甚至以‘扰乱军心’为由抵制。”
“不满也要推!”王巢眼神坚定,“本将已有方案——推行‘军饷直达’制度,让军饷从登莱粮道直接到士兵手中,中间不经过任何卫所将领之手。再设立‘军饷监督队’,专门核查发放情况,鼓励士兵举报,谁再敢克扣,便让他步赵德昌的后尘!”
次日清晨,王巢召集山东各卫所指挥使与登莱粮道官员,在都指挥使府召开军饷改革会议。议事厅内,德州卫指挥使刘能、兖州卫指挥使孙泰等旧将神色紧张,不时交头接耳——他们深知,军饷是卫所将领最主要的敛财途径,若“军饷直达”推行,便断了他们的财路。
“诸位,今日召集大家,是为推行‘军饷直达’制度。”王巢开门见山,将一份早已拟定好的制度条文分发下去,“自二月起,山东各卫所军饷由登莱粮道统一筹措、押运,每月初五直接到各卫所校场发放,士兵凭军籍牌实名领取,卫所将领仅负责组织列队,不得经手银两;若有将领以任何理由截留、克扣,一律以‘贪腐’论处,抄家斩首!”
话音刚落,兖州卫指挥使孙泰便起身反对:“王大人,此举不妥!卫所士兵多为本地人,军籍牌常有遗失、损毁,若仅凭军籍牌发放,恐有冒领之嫌。再者,登莱粮道人员不熟悉各卫所情况,发放时难免混乱,不如仍由卫所将领统一领取后,再逐一核对发放,更为稳妥。”
孙泰话音刚落,刘能立刻附和:“孙指挥使所言极是。登莱粮道远在登莱,每月押运军饷到各卫所,耗时耗力,若遇劫匪或恶劣天气,军饷恐有遗失风险。不如沿用旧制,由将领负责,既能保证效率,也能避免意外。”
王巢早已料到他们会以“效率”“风险”为由反对,冷笑一声:“冒领风险?本将已让登莱粮道为各卫所士兵重新登记军籍,录入容貌特征与指纹,军籍牌改为铜制,刻有专属编号,一人一牌,绝无冒领可能;至于押运风险,本将已下令,每支押运队伍配备两百名登莱军精锐,携带燧发枪与火炮,沿途卫所需派兵接应,若还能出意外,便是押运官与卫所将领通敌,一并论处!”
他目光扫过孙泰与刘能,语气加重:“至于‘效率’,赵德昌在济南卫时,军饷从都指挥使府到士兵手中,需经过指挥使、千户、百户三层克扣,士兵半年领不到足额军饷,这便是你们口中的‘效率’?”
孙泰与刘能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悻悻坐下。顾炎武适时补充:“为确保‘军饷直达’落实,都指挥使府将设立‘军饷监督队’,由清查小队与登莱军士兵组成,共两百人,分赴各卫所监督发放。士兵若发现克扣或冒领,可随时向监督队举报,举报属实者,奖励白银十两;若监督队包庇,一同治罪。”
众将领闻言,无不心惊——王巢不仅断了他们的财路,还派专人监督,甚至鼓励士兵举报,这相当于在他们身边安了无数双眼睛,再想贪腐,难如登天。
会议结束后,登莱粮道立刻行动起来,组织人员奔赴各卫所,为士兵重新登记军籍、制作铜制军籍牌。监督队也分成十支小队,提前前往德州卫、兖州卫等重点卫所,熟悉情况,排查可能阻碍发放的隐患。
二月初五,是“军饷直达”制度推行的首日。德州卫校场上,两千余名士兵整齐列队,每个人手中都握着崭新的铜制军籍牌,牌面上刻着姓名、年龄、所属千户所与专属编号。登莱粮道的押运队伍早已抵达,十辆马车停在校场边缘,车厢上贴着封条,里面装满了沉甸甸的白银。
“都指挥使府军饷监督队奉命监督发放,凡有克扣、冒领者,可即刻举报!”监督队队长李忠手持铜锣,在校场上高声喊话,声音传遍每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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