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初春的暖阳刚越过渤海的海平面,将蓬莱城的青砖黛瓦染成金亮色,城外的官道上便扬起了滚滚尘烟。王巢勒住缰绳,胯下的战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在松软的土地上轻轻刨动。前方的蓬莱城轮廓愈发清晰,高大的城墙依山而建,城头飘扬的明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城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却让他微微一怔。
“公子,那是……百姓?”李虎策马赶至身侧,语气里满是讶异。他分明看见城门口的人群捧着各色花灯,还有人举着写有“欢迎王将军”的红绸锦旗,密密麻麻的身影从城门一直延伸到官道旁的田埂,少说也有数千人之多。
王巢尚未开口,便听见前方传来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像浪潮般顺着风扑过来:“王大人回来了!是大破后金的王将军!”“快看,将军的队伍来了!”欢呼声中夹杂着孩童的叫嚷与老人的哽咽,竟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队伍缓缓靠近城门,王巢才看清人群中的景象:白发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举着自家绣的“忠勇”锦旗;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眼中含着热泪;半大的孩童穿梭在人群里,手里挥舞着用彩纸扎的小灯笼,灯笼上歪歪扭扭写着“王菩萨”三字。当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时,欢呼声瞬间拔高了几分,无数双手朝着队伍的方向挥动,有人甚至将自家舍不得吃的馒头、鸡蛋往士兵怀里塞。
“王大人威武!”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数千人的声音汇成一片惊雷:“王大人威武!王菩萨归来!”
王巢翻身下马,踩着尘土走上前。他身上的绯色官服在阳光下格外醒目,腰间的蟒纹玉带更是彰显着正三品指挥使的身份,可面对百姓的热情,他脸上没有半分倨傲,只是抬手朝着人群拱手,声音洪亮而恳切:“多谢诸位乡亲!王某何德何能,敢受这般礼遇!”
“将军是大英雄!”人群中一名中年汉子高声喊道,他赤裸的臂膀上还留着疤痕,“去年后金兵快打到蓬莱时,是沈先生组织我们加固城防,还发粮食救济我们。如今将军回来,咱们蓬莱就安全了!”
这话刚落,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沈先生说将军在永平杀了三千后金鞑子,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有将军在,海寇不敢来,鞑子也不敢上岸了!”
王巢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城头。只见原本有些斑驳的城墙被重新修葺过,新增的雉堞整齐排列,城楼上还架起了几门崭新的火炮,炮口对着渤海的方向,显然是近期刚加固的防御工事。城门口的守卫虽穿着登州卫的旧甲,却站姿挺拔,眼神警惕,与传闻中“卫所兵糜烂不堪”的模样截然不同。
正望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城门内快步走出,身着青色长衫的沈文脸上满是笑意,快步上前拱手:“公子,你可算到了!蓬莱百姓盼这一天,盼了整整半个月!”
“这些,都是你安排的?”王巢压低声音问道,目光扫过欢呼的人群与城头的工事。
沈文笑着摇头:“百姓是自发来的,属下只是提前几日让人通报了公子的行程。至于城防,是上个月海寇袭扰过后,属下组织乡勇与卫所残兵一起加固的,火炮是从废弃的旧营里找出来修复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属下还让人开仓放粮,救济了城外的流民,又惩治了两个克扣军粮的小吏,百姓们便记在了心里。”
王巢心中了然,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沈文在他离京的这段时间,不仅稳住了蓬莱的局面,更赢得了民心,这比任何军备都珍贵。他正欲开口,人群中突然挤出一位白发老妪,手里捧着一个粗瓷碗,碗里盛着满满的小米粥,颤巍巍地递到王巢面前:“将军,老身没什么好东西,这碗热粥您趁热喝,暖暖身子。”
王巢连忙双手接过粥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暖意,心中也泛起一阵温热。他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缓缓喝下——小米的香气在舌尖散开,带着百姓最质朴的情谊。“多谢老夫人。”他将粥碗递还给老妪,又从怀中取出一些碎银,“这点银子您拿着,买点粮食补补身子。”
老妪却连连摆手,眼中含泪:“将军为咱们打仗,老身怎么能要您的银子?只要将军能守住蓬莱,咱们就有饭吃,有安稳日子过!”
王巢不再坚持,只是对着老妪深深鞠了一躬。这一躬,既是谢这份情谊,更是谢百姓的信任。他直起身时,目光扫过欢呼的人群,看着一张张满是期盼的脸,心中暗忖:民心已聚,登州卫的整顿,终于可以放手施为了。
“诸位乡亲!”王巢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待欢呼声渐渐平息,才高声道,“王某今日就任登州卫指挥使,定不负陛下重托,更不负诸位乡亲的期盼!往后,我会整顿军备,加固海防,斩杀海寇,抵御鞑子,让大家都能过上安稳日子!”
“好!将军英明!”人群再次沸腾起来,有人将手中的花灯点燃,橘黄色的火光在阳光下依旧耀眼,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笑意。几名年轻的后生甚至抬出了一面巨大的锦旗,上面用金线绣着“忠勇护民”四个大字,正是蓬莱百姓连夜赶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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