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十月十七日,青州府昌乐县境内的山道上,晨雾尚未散尽,陈武率领的锐锋营正踏着湿滑的泥土悄然前行。火枪兵们用浸油的布料裹紧新枪,枪身的金属部件被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握柄处的防滑纹路;骑兵的马蹄裹着麻布,踩在落叶上只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步兵们腰佩木鞘长刀,目光警惕地扫过两侧的密林——按王巢的指令,他们本应在今日午时抵达潍坊外围的隐蔽扎营点,可队伍刚过昌乐县城郊,前方的斥候便带来了异常消息。
“将军,前方三里处的山道口,发现大批溃散的明军!”斥候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约莫有两千余人,衣衫褴褛,丢盔弃甲,正沿着山道往南逃,沿途还在劫掠山民的粮食。”
陈武脚步一顿,眉头瞬间拧紧。按王巢绘制的路线图,此处本是偏僻山道,极少有军队经过,这些溃兵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对身旁的骑兵校尉吩咐道:“带五十名骑兵,随我去看看,其余人原地隐蔽,不得暴露行踪!”
五十名骑兵立刻翻身上马,马蹄裹着麻布的战马悄无声息地穿过晨雾。陈武伏在马背上,目光穿透薄雾,很快便看到了斥候所说的溃兵——他们穿着褪色的明军号服,有的光着脚,有的拄着断裂的长枪,脸上满是惊恐与疲惫,不少人怀里抱着抢来的玉米棒,正互相推搡着往南逃窜,偶尔还能听到“后金兵杀过来了”的哭嚎声。
“都给我站住!”陈武勒住马缰,沉声喝道。五十名骑兵立刻列成扇形,手中的马枪直指溃兵,虽未开刃,却透着一股慑人的杀气。
溃兵们被突然出现的骑兵吓得魂飞魄散,纷纷丢掉怀里的粮食,有的跪地求饶,有的转身想逃,混乱中竟有人撞翻了身旁的同伴。一名看似头领的老兵颤巍巍地抬起头,见陈武身着玄色劲装,腰佩虎头刀,不似后金兵,才哆哆嗦嗦地说道:“将军饶命!我们是遵化卫的守军,不是逃兵,是……是遵化城破了,才不得不逃啊!”
“遵化城破了?”陈武心头一震。急报中只说后金连下遵化、永平三城,却未提及具体时日,没想到短短几日,遵化竟已陷落。他翻身下马,走到老兵面前,目光锐利地盯着他:“详细说说,后金兵是怎么破城的?永平那边情况如何?”
老兵咽了口唾沫,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仿佛又回到了城破之日:“十月十四日夜里,后金兵突然就围了遵化城!那八旗兵跟恶鬼似的,踩着云梯往上冲,箭跟下雨一样!我们守将贪生怕死,半夜就带着亲兵跑了,城里的兵没了指挥,乱作一团,不到天亮城就破了……”
“永平呢?永平也破了?”陈武追问。
“破了!都破了!”老兵哭出声来,“我们逃到永平时,永平城也刚被攻破,后金兵在城里烧杀抢掠,到处都是尸体……听说皇太极亲率大军,已经往通州去了,离京师就剩百十里地了!”
陈武的脸色愈发凝重。遵化、永平相继陷落,意味着京师的北大门已彻底洞开,后金铁骑随时可能兵临城下。他又问道:“沿途还有其他明军吗?为何只有你们这些人逃出来?”
“别提了!”老兵抹了把眼泪,语气中满是绝望,“各处守军都散了!有的被后金兵杀了,有的趁乱逃了,还有的干脆投了后金……我们一路往南逃,遇到的溃兵不计其数,有的抢百姓的粮食,有的占山为王,哪还有半点明军的样子!”
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山民的哭喊声。陈武抬头望去,只见几名溃兵趁乱冲进了山道旁的茅草屋,正拖拽着一名老妇人,抢夺她怀里的布包。老妇人死死抱着布包不放,哭喊着:“那是我儿子的卖命钱啊!你们不能抢啊!”
“住手!”陈武怒喝一声,对骑兵校尉下令,“把这些劫掠百姓的败类给我驱散!敢反抗者,就地格杀!”
五十名骑兵立刻策马冲了过去,马枪的枪杆如同鞭子般抽在溃兵身上。那些溃兵本就毫无斗志,见状纷纷抱头鼠窜,有的慌不择路摔进了山沟,有的丢下抢来的财物狼狈逃窜。骑兵校尉扶起老妇人,将布包还给她,沉声道:“老人家,快躲进山里,这里不安全。”
老妇人接过布包,对着陈武连连磕头:“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陈武看着散落一地的粮食与衣物,又望着那些仓皇逃窜的溃兵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他从军多年,见过战败的狼狈,却从未见过明军溃落到如此地步——不战而逃,劫掠百姓,这样的军队,如何能抵挡后金铁骑?
“将军,这些溃兵怎么办?”骑兵校尉问道,“若是放他们走,怕是会走漏咱们的行踪。”
“不必管他们。”陈武摇头,“这些人早已吓破了胆,只顾着逃命,哪还有心思留意咱们。传令下去,队伍加速前进,务必在今日日落前穿过潍坊外围,避开驿站与城镇。”
五十名骑兵护送着陈武返回隐蔽点,五千精锐立刻收拢队形,加快了行军速度。山道上的脚步声变得急促起来,却依旧保持着秩序,没有半分喧哗。陈武走在队伍前方,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老兵的话,以及那些溃兵劫掠百姓的画面,心中愈发坚定了王巢的判断——明军已无战力,此次勤王,只能靠登州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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