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元年十月十三日夜,蓬莱城已陷入沉睡,唯有总兵府书房的灯火依旧亮如白昼。王巢将那件玄色披风随意搭在椅背上,案前摊着北境急报、登州兵力清单与大明疆域图,三支燃尽的烛台歪歪斜斜地立着,蜡泪凝结成蜿蜒的痕迹,如同他此刻盘根错节的思绪。
窗外的寒风比白日更烈,卷着枯叶拍打窗棂,发出“簌簌”的声响,倒像是北境战场上传来的隐约厮杀。王巢起身走到炭炉边,添了几块银丝炭,火苗“噼啪”跃起,映得他脸上光影交错。自陈武率部北上后,他便守在这书房里,指尖反复摩挲着那张泛黄的疆域图,目光在“登州”与“京师”之间来来回回,未曾有片刻停歇。
不去勤王?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案头那封插着鸡毛的急报上,“逾期不至者,以通敌论处”的字样如同利刃,时刻刺着他的神经。崇祯帝虽刚愎自用,却最恨“拥兵自重”,登州卫这些年凭海贸崛起,兵力渐盛,本就已入了朝堂某些人的眼。若此时抗旨不遵,东林党人定会借机发难,给登州卫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到时候朝廷大军压境,倭寇再趁机袭扰,登州腹背受敌,苦心经营的基业转瞬便会化为乌有。
他想起三个月前,青州知府派人送来的密信,信中隐晦提及“登州军威日盛,恐遭圣忌”,当时他只当是危言耸听,如今想来,那不过是朝堂暗流的冰山一角。这大明的江山,从来容不得地方势力有半分“不臣”之态,即便他从未有过反心,也架不住旁人的猜忌与构陷。
可若是去了呢?王巢拿起那本兵力清单,指尖划过“新募士兵两千,训练不足三月”的字样,眉头拧得更紧。后金铁骑的凶悍,是刻在明军骨子里的恐惧——萨尔浒一战,明军十万精锐尽墨;宁远之战,若非袁崇焕凭坚城利炮死守,锦州早已陷落。如今皇太极亲率十万八旗劲旅,绕开防线直扑京师,其战力之强可想而知。登州卫虽有燧发枪与火炮,但若与后金铁骑正面硬拼,新募之兵怕是撑不住一个回合。
更让他忧心的是朝堂的派系倾轧。明军向来派系林立,东林党、阉党余孽、地方军阀各怀鬼胎,勤王大军看似众志成城,实则各自为战,甚至会暗中算计。当年袁崇焕率关宁军勤王,却因“擅杀毛文龙”被崇祯猜忌,最终落得个凌迟处死的下场,便是前车之鉴。登州卫本就不属于任何派系,此番北上,若是打了胜仗,功劳会被旁人分走;若是打了败仗,怕是要成为替罪羊,到时候别说保全兵力,能否活着回到登州都是未知数。
“唉——”王巢长叹一声,走到案前坐下,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口中的苦涩蔓延开来,倒与他此刻的心境颇为相合。他想起系统面板上的积分数值,自第三次远航筹备以来,积分只增未减,却始终没能解锁更高级别的火器与技术。系统曾提示“参与重大战役可获高额积分”,后金入关这场大乱,于旁人是灾祸,于他而言,或许正是刷取积分的绝佳机会。
若是能在勤王之战中重创后金,不仅能获得海量系统积分,解锁红衣大炮的改良图纸与蒸汽机床技术,更能借此扬名天下。届时登州卫“忠勇善战”的名声传开,再借勤王之功向朝廷讨要粮草与编制,名正言顺地扩充实力,何乐而不为?
可风险与收益向来成正比。他看向墙角立着的青铜令牌,那是系统兑换的紧急调用凭证,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能动用。陈武虽经验丰富,却终究缺乏与后金作战的经验,周先生精通兵法,却不懂火器战术的精髓。若是前方战事不顺,他留在登州,远水难救近火;若是他亲自北上,登州群龙无首,沈文虽能打理内政,却未必能镇住场面,一旦有乱子,根基便会动摇。
“公子,夜深了,要不要歇息片刻?”沈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疲惫。他刚安排好粮草押运的事宜,听闻书房灯火未熄,便端着一碗热姜汤走了进来。
王巢抬眼望去,见沈文眼下泛着青黑,显然也是彻夜未眠,心中不由一暖。他接过姜汤,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驱散了些许寒意:“睡不着,再想想勤王的事。”
沈文将披风重新披在他肩上,低声道:“公子是在担心陈将军那边?方才斥候传回消息,大军已过青州,沿途州县虽粮草供应有限,却也未曾刁难,暂无危险。”
“我担心的不是眼下。”王巢将姜汤放在案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文,“沈文,你随我最久,我且问你,此次勤王,咱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文一愣,随即答道:“自然是为了护京师、保大明,更是为了避‘通敌’之嫌,保全登州。”
“这只是表面。”王巢摇头,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崇祯自毁长城,罢了袁崇焕,如今京师危殆,本就是他自酿的苦果。咱们登州远在山东,即便京师陷落,短期内也未必会波及此处。可咱们还是派了六千精锐北上,你以为真的是为了‘君父有难,岂能坐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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