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暮春。蓬莱城的晨雾已褪去料峭寒意,带着渤海湾特有的咸湿气息,轻轻漫过修复一新的城墙。王巢披着绣着“登州卫”字样的青色披风,站在西城楼的箭垛旁,指尖摩挲着新砌的砖石——这是半月前组织流民与卫所军合力修补的,原本塌损的城垛已换上新料,墙面抹上了掺着稻草的泥浆,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公子,这是本月的政务汇总。”沈文踏着晨露走上城楼,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账簿,封皮上“蓬莱千户所政务录”八个字写得工整有力。他将账簿递到王巢手中,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振奋,“吏治、军备、农事,三大块都有了眉目。”
王巢翻开账簿,首页便是吏治整顿的清单。红色朱砂笔标注的名字格外醒目:“户房吏员刘三,贪墨赈灾粮五石,罢官,杖责四十”“兵房小吏周旺,虚报兵额冒领军饷,罢官,押至垦荒队服劳役”……一行行看下来,共列出五名被罢免的贪腐小吏,每个人的罪状、处置结果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这五个蛀虫一除,衙署里的风气总算正了。”沈文在旁补充道,“现在吏员们做事都不敢怠慢,收税的不敢多要一文,管粮的不敢克扣一粒,前几日还有两个吏员主动退了以前多拿的好处。”
王巢嘴角微扬。他到任后第一件事便是整顿吏治,不仅斩杀了张怀安这个大贪,更对衙署上下进行彻查,制定了“一文钱贪墨即罢官”的铁规,还让沈文在衙署门口设了“鸣冤鼓”,百姓可直接申诉。短短一月,那些惯于欺压百姓的小吏便收敛了气焰,衙署办事效率也高了数倍。
翻到第二页,军备训练的记录跃然纸上。“卫所军五百人,完成基础队列训练,合格率100%;刀枪术考核,优良率75%;弓箭射击考核,及格率80%……”附着的还有陈武与李虎联名签署的训练报告,末尾画着一个鲜红的“优”字。
“去校场看看。”王巢合上账簿,迈步走下城楼。刚拐过街角,就听到校场方向传来整齐的呐喊声,震得空气都微微发颤。
此刻的校场早已没了往日的荒芜,齐腰深的杂草被清除干净,翻耕过的土地上铺了一层细沙,踩上去紧实平整。五百名卫所军分成两队,正在进行对抗训练:陈武带领的一队手持长刀,劈砍动作刚劲有力,刀刃划过空气发出“呼呼”声响;李虎带领的一队张弓搭箭,箭矢如雨般射向靶心,不少箭支正中红心。
赵大勇穿着崭新的千户官服,正在校场中央巡查,见王巢走来,快步上前禀报:“公子,弟兄们已完成基础训练,现在正在练实战对抗!您看周强那小子,箭法比刚来的时候准多了!”
王巢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周强站在箭阵前排,拉弓如满月,松手似惊雷,一箭正中五十步外的靶心。他放下弓,抹了把额头的汗,眼神里满是坚定——这一月来,他不仅练好了箭法,还成了小队的副队长,报仇的念头愈发强烈。
“很好。”王巢点头,声音洪亮,“告诉弟兄们,再练半月,咱们就出海巡防,拿海盗练练手!”
“好!”将士们齐声欢呼,训练的劲头更足了。阳光下,他们身上的粗布军装虽不华丽,却洗得干干净净,眼神里的血性与斗志,是蓬莱卫所军从未有过的模样。
离开校场,两人向城东的荒地走去。刚走出城门,眼前的景象便让人心头一暖:万亩荒地上,田垄已划分得整整齐齐,新翻的泥土散发着清香,一千户流民正忙着春耕,有的扶着曲辕犁耕地,有的弯腰播种,有的在田埂旁挖掘水渠,处处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公子,您来了!”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快步走来,正是前几日在粥棚喝粥的潍县流民,如今他已分到十亩地,脸上有了血色,“多亏了您给的犁和种子,俺这地已经种上麦子了,秋天肯定能有好收成!”
王巢走上前,蹲下身摸了摸湿润的泥土,里面埋着饱满的麦种。“好好种,秋天收了粮食,就能盖新房了。”他笑着说道,又看向不远处的水渠,“这水渠挖得怎么样了?”
“快挖通了!”汉子指着水渠尽头,“再过几日,就能引城东的河水过来,以后浇水就方便了!”
沈文在旁补充道:“公子,现在已开垦荒地两万亩,比原定的多了一倍!不少流民还自发组织了互助队,老把式教年轻人种地,年轻人帮老人耕地,连孩子们都学着拾粪施肥呢!”
王巢望去,果然见田埂上有几个孩童提着小篮子,正捡拾牲畜粪便,他们的脸上带着笑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怯生生。不远处,几间简陋的茅草屋已搭建起来,屋顶冒着袅袅炊烟,那是流民们临时的家——有了地,有了希望,家便有了雏形。
走到荒地边缘,一片新开辟的地块格外显眼,里面种着细密的幼苗,与周围的麦田截然不同。“这是您让种的棉花和甘蔗?”沈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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